想到众叛亲离这个词,言白不禁对自己准备离开的决定产生了怀疑。就像好说的一样,当自己离开以后,他真的身边再无一人了。就算当上通灵王又怎么样,届时连火灵都会离开他。然后接下来的五百年里独身一人望着太阳东升西落,潮涨潮汐吗,那是怎样一种孤寂。可是,他不可能不回去的,言白心想,这是支持他走过这么多世界还没迷失自己唯一的动力了……

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淅淅沥沥下起了雨。言白坐在洞口,衣角被风吹进的雨丝打湿,感到柔软的雨化为一片凉雾一阵阵地扑到脸上,充满泥土和草木的清香。月亮和星星都被乌云遮住了,只有远处巨大的光柱在黑夜里散发着乳白色的荧光,里面的动物和人类灵魂还在慢悠悠地盘旋而上,飞上天空。

“这是神迹。”一个意料之外的声音让言白回过头,好竟敢醒了,半撑起身坐在地上望着自己。按照他的计算,好应该还没到醒的时候才对。

脸上苍白的少年用灵视得知言白心里的疑问,笑了笑:“不要小瞧我啊白,毕竟我是被称为最有希望成为通灵王的候选人。”

好慢慢站起身,大概是用了什么方法强制把自己从昏迷中唤醒,所以身体很虚弱,竟然还要扶着山洞额石壁走过来。他走到洞口,靠着言白坐下,一同隔着雨雾望向光柱:“通灵王从某种意义上,就是这个世界的神。唯一的神。”

言白皱起眉,望着他毫无血色的脸颊和嘴唇:“但是你却想在成神之后毁了这个世界。”

好扭头和他对视,脸色不好,眼睛却是惊人的亮,如暗夜里的两颗寒星,从过去望向未来,这一点因为他背对着火堆,所以显得额外明显。对视片刻,麻仓好去忽然伸出手抱住了言白,把头埋进后者的肩膀里。

这样亲密的举动让言白身体一阵紧绷,本想推开,好模糊的声音却让他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白,你真的不能留下来吗?”

悬在空中的手顿了顿,最终落在麻仓好的头顶摸了摸,言白叹息道:“抱歉,我只能陪你这一世。”

一阵让人窒息的死寂,麻仓好沉默了。

良久,他抬起头,仰望着言白,眼里似有火焰在燃烧:“那就让我到你的世界去吧。”

“什么?”言白只愣了一瞬就立刻反应过来。他暗道不好,刚准备站起身,胸口就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痛苦。平稳的呼吸一下就粗重起来,他生生吞下喉咙里的痛喊,只从嘴角溢出些许模糊的声音。

低下头,言白看见一只手插进了他的胸口,准确无误地捏住了里面的心脏。

麻仓好轻轻握住那枚稳稳跳动的温暖心脏,脸上的笑容此刻如恶魔一样,脸颊沾上了点飞溅的血液,他伸出舌头舔掉:“每个妖怪的魂魄都有一个妖核,而白,你的妖核位置太好猜了,坚持回去当一个人类的你,妖核一定会在心脏上。这样,才会让你还保留着当人类的感觉是不是?”他没说一段,手上的力气就加大一分。

当好最后反问的时候,心脏被人狠狠捏住的巨大痛苦让言白的呼吸都停顿了片刻。眼前一片发黑,比起肉体上的疼痛,心里上的痛苦应该说更强烈些。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他刚才还在回忆的麻叶童子,就这样趁他毫无防备的时候把手插进了他的胸口。

火光被黑暗吞噬,视野从四周发黑摇晃,像是平静的水面被投入一颗石子溅起涟漪。

影影绰绰的暗影里,好像有个人凑到了言白耳边,轻轻说道:“白,我想看看那个让你念念不忘的世界。”

“……叶王。”妖核被捏碎,本来都麻木的痛楚瞬间又加大了,言白猛地瞪大眼,想不到有生之年还能体会到这样深刻的疼痛。他实在忍不住了,下意识地伸出手往前胡乱一抓,只听见有人“啊”的一声大叫,随即他自己胸口的疼痛如潮水般退下。

言白猛地吸了一大口气,如同溺水的人挣扎着浮出水面,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甜美的空气。他喘着粗气环顾四周,发现周围一片洁白明亮,火光下的山洞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实验室?

排列整齐的仪器,嗡嗡旋转的排气扇,洁白的墙壁和地板砖,贴着厚厚橡胶层的实验台,以及不远处跌坐在地上捂着脸的男人。

“王子秋……不,白兆?”言白吃力地从记忆深处挖掘出这两个名字,倒在地上的男人不正是他的好友么,只是手掌下的眼神分明是那个疯狂实验家的。只为了验证一句随口的玩笑,而让言白不断穿越的罪魁祸首,甚至还想占据他朋友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