伺候君王是责任,但是对于那位光华公子却是真正的真心。回忆起源氏公子启程去须磨的前夕给她的那封信,她心里更是像被揪紧一样的疼。

身在泪河中,相逢在何时。

她真的还有机会和那位公子重逢吗?

“不敢吗……”朱雀帝口里念着刚刚栉笥姬说的话,突然一下子起身把匍匐在地的栉笥姬再次吓了一跳。

朱雀帝走下昼御座,走到栉笥姬跟前“卿可抬起头来。”

栉笥姬一听,战战兢兢的抬起头来,一张俏丽的脸上满是泪痕。朱雀帝弯腰下去伸手勾起她下巴,借着昏淡的灯光他好好看清楚了这个已经在他身边几年的女子的脸。和以前看到的那样美丽,只是这次是他第一次仔细的看她的脸。

一行清泪从栉笥姬眼中缓缓淌下来,眼泪触到朱雀帝的手指时,他似乎被那颗泪珠烫到了似的。手指从她脸上一下子抽离,原本有些冷的眼神已经恢复到和以前那般温柔。

“夜已深,卿还是休息吧。”说罢,朱雀帝已经径自穿过御帘走到寝殿外。值夜的女官看到朱雀帝的身影,在惊呼一声后慌忙的俯下身行礼。

朱雀帝没有去看那几个值夜女官,今夜月色很好,一轮皎洁的圆月挂在天空上。月华似水,受到那如水月光的蛊惑朱雀帝伸出手想要掬起一捧清辉,却只觉手心冰凉。朱雀帝颓然的放下手,看在母亲的面上他也不能完全把那个尚侍冷在一边。后宫和朝堂政治息息相关,放任皇族以外外戚坐大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源氏这次捅出来的娄子也给他带来了不少麻烦。源氏被流放后,他的丈人左大臣也辞去官位,一时间朝廷上弘徽殿太后一系坐大。想起那个右大臣得意到极点的脸,朱雀帝心里有些薄怒。

源氏是东宫的保护人同样也是保证和外戚对抗的力量。没想到源氏却私通弘徽殿的尚侍,最后流放须磨。

母亲的目标现在几乎已经要越来越明朗了。不过犯事的是那个栉笥姬,就算以后真的不再宠幸她也有个借口。

走在弘徽殿通向清凉殿的渡殿,朱雀帝沉默的几乎要和周边的夜色融合在一起。母亲谋求的是她家族能够再次出一位东宫的生母。

东宫,东宫……

想起那个与源氏相貌有几份相像的东宫明良,朱雀帝脑海里突然冒出几年前那个年方十四的少女:黑鸦似的黑发白玉也似的肤色,尤其那双明眸莫名的吸引着人的视线。

嘴边浮现出一丝笑,那个名为“兼子”的伊势斋宫恰巧就是前东宫的女儿,如果她的父亲没有早逝的话,恐怕她会是一个尊贵的皇女吧。朱雀帝抬头望向天空的那轮明月,心里惆怅了几分,不知道远在伊势的伊人如何?

年幼的东宫已经陷入沉睡,乳母将东宫盖在身上的衣物又盖严实了一点便退出到御帘外守候。

皇后已经出家,源氏大将又被流放。这个年纪小小的东宫的地位的确已经岌岌可危了。东宫睡的深沉,长长的睫毛在眼下留下半扇形的阴影。

待到东方亮白,女房们手端一系列的洗漱工具等候在外。外面女藏人已经把格子窗移去,采女,司扫也各自忙碌。新的一天已经来了。

东宫纤长的睫毛颤了一下,然后缓缓睁开眼。

“殿下,该起身了。”乳母菊套色的褂衣下摆整整齐齐的在寝台边摊开。

东宫年幼,模样又像极了他那个保护人源氏大将,外面皆道兄弟相似。但是其中主要的原因恐怕也只有已经出家了的藤壶皇后和她身边伺候的王命妇知道。

“小兵卫,”东宫的眼睛大而圆,睫毛忽闪着。

“是。”乳母答道。

“我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见到母后?”东宫歪着脑袋,任由乳母取过装有衣服的漆盘给自己换装。

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见过母亲了,他只记得上次母亲来的时候是好久以前了。那时候母后问如果她很久不和他见面了变丑了要怎么办。

他不懂母后为什么那么说只是问是像式部的一个丑女那样难看吗?母亲回答“式部难看是因为老了,而我是要把头发剪短,穿上黑衣,像守夜僧那般。而且从此与你见面的机会更少了。”那时候母亲的脸上流露出他不懂的忧伤。

“以往那般长日不见已是难舍难解,又怎可如此呢?”他记得那时候他的回答是这样的,为什么母后不来见他?就连平常都来看他的源氏大将也不知道去哪里去了。

“明良好想见母后。”自小在宫中长大,他的思母之情也只敢给一直服侍他的乳母看到。孩童的直觉让他觉得这宫廷里已经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已经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