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将近六百年,平安京的时代早已成为遥远的异梦,他依然保持着当年的容貌,乌发微卷,面色苍白,换上狩衣又是那个风度翩翩才华斐然的贵公子,五官漂亮到近乎妖治。

唯一的不同,大抵是那双红梅色的眼眸如今瞳孔变得如野兽一般细长,冷冰冰地透着非人的气息。

“你还在吃人吗?”

我想起自己那一辈子最后一次见到他,开口时,声音居然意外地平静。

“和脆弱的人类不同,鬼拥有漫长无限的寿命。”

像是在嘲讽我的无知,无惨不紧不慢地说着:“就算没有被鬼吃掉,人类依然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死去。”

我不知道他认为自己的哪一句话回答了我的问题。

“是啊。”我坐起身,一手撑在榻榻米上,微微前倾和活了数百年的鬼对上视线。梅红色的眼瞳冰冷如冬天的湖面,中心开着细微的裂痕。

“比如疾病。”

竖瞳倏缩,我以为自己会在下一刻身首异处,也许潜意识里我就是这么打算的——漫长而短暂的寂静过后,无惨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低笑。

“人从诞生的那一刻起就朝着死亡迈去,但我克服了这一点,不再受死亡束缚。”

“而你。” 冰凉的手指抚上我的脸颊,无惨以谆谆善诱的语气问:“你又是怎么做到的?”

他仔细地凝视我,色泽艳丽的眼瞳让人联想到捕食前的蛇。

“朝日子,你为什么能够以现在这副模样存留于世?”

沉默片刻,我微笑起来:

“拿开你的手。”

我不喜欢他碰我,也不喜欢他出现在我眼前。

他会让我想到当初那个满心怀着爱慕的自己,而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傻乎乎的小姑娘了。

那个傻乎乎的小姑娘,已经死了很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