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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就是个会死读书的书呆子吗?有什么可吹的。

尽然这样宽慰自己,李阳还是气不过,对着陆时匆匆远去的背影吐了口口水。想着以后一定要找个机会,好好整他一顿,最好能够让他生不如死。

女人骂骂咧咧的声音传出去老远,隔了几米的距离陆时都听得一清二楚。不过他并没有理会,面无表情抱紧猫挨着道路边走过,仿佛那些话中的侮辱不是针对他一般。

从陆时有记忆起,这个小区就充斥着对他们母子满满的恶意。他还记得自己少不更事,捡了这些人口中的“小三”“孽种”去问母亲是什么意思。到现在他还清楚记得那个柔弱美丽的女人脸上血色瞬间褪尽,惨白着一张脸流泪。

倏的那双纤细的手高抬猝不及防扇了他一巴掌,力度之大将他直接扇到了地上。小小的陆时直接懵了,呆呆地望着掩面垂泪的母亲。半晌将眼眶盈起的雾气憋回去,拍了拍屁股摇摇晃晃站起来,跌跌撞撞扑到女人的怀里。那双小手揩去了女人眼角的泪珠,讷讷安慰道:“妈妈不哭,我不问了。”

垂泪的女人将他一把抱进怀里,看到小孩子高高肿起的半边脸愧疚不已,连连道歉。她还抱着陆时说了很多话,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像是在看他,又像是在通过他看另外一个人。

当时陆时年纪小,对人的情绪感知不高,看不懂女人眼里装着的东西。这么多年琢磨过来,他终于悟了。

有欢喜、有愧疚,也有憎恨。欢喜是对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不知在何处的男人,愧疚是对那个男人的妻子与孩子。而憎恨,大概是对他吧。

如果不是他这个拖油瓶的话,这个漂亮的女人也不会死得那样早,更不会承受诸多辱骂。她对他的憎恨,连临终前都不曾消散。

那时女人的脸白得病态,躺在满溢消毒水味的病床上。看到他守在一旁,难得神思清明笑了笑,拉着他的手忏悔了许多。口中提到最多的,还是那个男人一家。

到最后大喘气间留给守在病床前的他只有一句话:“不要争、不要抢,还完你的罪孽就安心过日子去吧。”

说完这句话,饱受病痛折磨的女人咽了气。

不争不抢,在成长的过程中陆时贯彻始终。可是还完罪孽?他不知道自己怎么样才能算还完罪孽,也不晓得自己要还什么罪孽。

或许,他的出生本身就是件罪孽的事情。

尽管如此,陆时也不想死。他还没做成一件成功的事,也没有到外面更广阔的天地去看看。更没有,碰到一个喜欢他的人。

他也想尝尝被人喜欢的滋味。想必,会跟蜜糖一样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