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宫泽星野显然不可能为他带来足够稳定的生活,他们因为夏目和森鸥外的追捕很是东躲西藏了一段时间。在海外流亡,而很不幸的是,江户川乱步并不算一个很好养活的人类,他娇气,性格自我,自理能力更是差到极致,要说他自己不知道这种缺点的话,也的确太过勉强,相反的,江户川乱步很清楚的认识到自己的缺点,但他曾经并不愿意花时间去改变它。因为旁的什么人在被他麻烦的同时,也利用——或者说是使用了他的头脑,这算是一比一的等价交换啊!这个大侦探是这样想的。

宫泽星野不一样——从第一次见面开始,江户川乱步就如此清醒的认识到这一点。

他看得到的,她可以看到,甚至连他看不到的某些地方,以及关于人情世故和对人心的把控和噩梦一样的洞察力。这简直是魔鬼的天赋,江户川乱步这样想,他无法给她带来什么,但她——江户川乱步的谜小姐——可以带给他很多。不同的异国风景,相似又不相同的过路人,在沙漠上艰难求生的丢失了方向的商队,匆匆的旅人,狡诈而愚蠢贪婪的军火贩子,他开始变得并不在乎是不是每天都有新的粗点心和棘手的案子,难以置信的是,他变得愈来愈大胆,娇气,难养活。

可能是小孩子的占有欲作祟,或者别的什么,这个时候宫泽星野不想搞懂他的想法,而江户川乱步看出了这一点,他们迎来了一场无可避免的争吵,一开始双方都有所隐忍,知道江户川乱步失口说出了“你到底把我看成谁了”这句话以后,他知道一切都完了,他们之间的感情的结束并不像他之前设想的那样,因为江户川乱步失去兴趣,或者[谜小姐]在日复一日的旅行中失去她的敏锐和头脑,而是因为这场玩笑一样的恋情中的另一个人,是宫泽星野率先提出的分开。

她尽职尽责的把江户川乱步送回日本,在这场不同以往常的旅途中没有人说话,一切都发生在动作和眼神的交流上,更让江户川乱步感到沮丧的是,他甚至无法拒绝她,或许她已经把他驯养了?江户川乱步突然这样想,这也并不怪他突然童稚心发作——虽然大家都很怀疑他的真实年龄是不是只有三岁——而是因为在他们争吵的前一晚,她在床头应他无理取闹要求来的睡前故事,就是讲的《小王子》,江户川乱步还清楚的记得那天的时间,晚上23:44,她12分钟后就会出去继续她那些毛茸茸的小爱好——或者说工作?但在江户川乱步眼里,这两者并没有什么区别——床头灯发出柔和的光,窗外下着一点点雪,这是他们在莫斯科的一个临时根据点,床头放着8个小时前她出去给他买零食时,路过的一位自做聪明的传教士递给宫泽星野的《圣经》,江户川乱步甚至可以说出宫泽星野刚刚看到的那句话——“主所应许我们的就是永生”——什么嘛,这和她的思想完全相悖,想到这里,他又有点沾沾自喜起来。

而他那时竟然也愚蠢的像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初遇情场的毛头小子一样——虽然他的确是初遇情场——思绪结结巴巴的在脑子里盘旋围绕着,时间再慢一些就好了,让莫斯科带着冷意的风冻结他们不断流逝的时间,这样他就可以永远永远的陪着她。

可惜第二天发生的事情完全与他设想的不同。

他被交给已经几乎快放弃了的大家长福泽谕吉,这个时候江户川乱步才迟缓的意识到,他即将要失去她,可就像嘴唇被什么具有强效粘合性的东西粘住了一样,这让他无法吐露出挽回的句子,事实上,他想到“我要做些什么挽回她”的时候,他已经近乎违背了他的天性和本能。

最后世界第一的名侦探什么也没有说。

一开始还会有信件联络,从他有些不情愿的监护人口中轻而易举的推理出她的地点,他写信给她,写的一团糟,明明有很多的话想说,明明平时推理案件时的条例清晰到不可思议,但写在纸上的只有干巴巴的几句祈使句,甚至前言不搭后语,但这种信件发出却也可以得到很好的回应,也并不是诸如[近况一切安好]之类的垃圾话,或者敷衍的言论,江户川乱步可以感觉的到——他用他的侦探直觉发誓,宫泽星野是真的,一字一句的看完,然后认真的斟酌出她日常生活中会让他读起来开心,又不至于让他对她“重燃兴趣”的事情和经历。而江户川乱步轻易的回想起自己信件里的那些让他显得愚蠢而自大的口吻和千奇百怪的笔触——有些信件他不想写就扔给侦探社的社员了——这让他觉得莫名的沮丧,于是他任性的选择不在给她写信,侦探社没有人发表反对意见,他们巴不得让这个曾经拐走过自家小孩的人离得远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