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偶然,让康杖石惊讶的发现自己的小孙女,竟然懂得星象易术。康杖石不动声色,私下询问了康玉,推测出了大概的缘由,便对此事睁只眼闭只眼,只待康华真有朝一日可以胜任培育须巢童树之重任。

待到康华真长大,她果然不负众望,对各种理论的学习领悟极快。武学虽不及母亲康玉,但对药学、种植等杂学已有所悟,对尹无乾私下传授的经首道源家传秘术修习也是灵心无碍,渐渐康家人都知道这个身世可怜、玉质天成的女孩儿注定将成为康家重要的一员。

康华真的眼中,这片东海,那些海岛,生长于斯的洞天福地,到

处都有着无数的秘密,等待着她去探索和感受。自她开始懂事,养育她的人,令她知理晓义、开智启蒙的康玉告诉她:“世上有无数难解的疑惑,人间隐藏着许多的秘密,东海广大,有着万千奇景和精彩,等待着我们用一生去探寻。华真,我们可以去感受万物,揣摩人心,但无论何时,永不要以为自己看透了人世,参透了人心,下了定论,便隔绝了人途。神佛出世之后,便不再有凡心,但若不成神成佛,在人间脱离了凡心的人,或许会遭遇不幸。”

“华真,你想拥有怎样的一生呢?”

当母亲问她这句话时,康华真已在爷爷、师父的教导之下颇有心思,但人永远无法预料她会经历什么。

她对母亲答道:“无论是怎样,一定是要我认可的那样……”

康玉淡淡地教诲道:“认可,其实是很难的事。这世上有数种辨识人、事、物、情的方法,绝大多数人会认为自身是在听从自己内心的准则和感受来行事,但事实上多数人都只是在前人框定之定论中原地踏步。

以本家同宗弟子为例,在临书亭前每日习行书的康稳,已经临摹王右军的笔法二十年,观之有右军八成风采,但止于临帖,便是到了十成相似,也不过又多了个曾在世上出现过的笔法而已。再看与你每日游戏的康赴典,在大哥教诲之下,从小诵读家训,聆听东海各家诸般家规,这等教导,只怕赴典终会又成个如大哥般循规蹈矩的人。”

“华真,我在十八岁时领悟了一些道理,你天赋远超于我,若你真的想拥有是自己认可的一生,从今之后,习武、读书、听禅、语事各样行动,都需自己有所思索,反复斟酌之后,一无疑惑,再行确认动手,方是得到了本心的认可。

最为重要之事,这斟酌的基础,不可是发自意气,纯听从胸中意气,不过是刚愎自用而已;亦不可单纯立足世间礼法,千年以来,世间礼法几经变迁,历朝历代,总有不详不尽之处,若真有毅力,便当思虑得出自身推导,无有挂碍的天道之理,依之行事。”

那时康华真年纪尚小,深奥的道理不太懂得,但若想从心行事,须先得立心之道,这句话被她记在了心中,成为她日后的行事之所持。

随爷爷修习“无情萧术”,随舅舅修习“问石杖”,随师父修习“卦观星”术,随康木大叔学种植栽培的法子,与康家同龄伙伴游玩,听母亲讲述世间的规矩,人与人的相处,男子女子被要求之礼法仪态,康华真表现出众,康家人时常赞叹她天资远超旁人,不过只有母亲康玉知道,她一日中多数时间,并非在修炼这些武学,而是在思索其中蕴含的道理。

“无情萧为何会蕴藏冷酷萧杀之意,这是爷爷和乐的外表之下隐藏的本心么?”

“引戈止南”这一式,舅舅他这一式上总有余力不发,用出的并非是最能疏导‘问石心法’内力运转的招式手法,或许和舅舅年少时被劲敌重伤过左手有关。”

在读到东汉蔡伯喈在给女儿写的《女训》一文中,提到“心犹首面也,是以甚致饰焉。面一旦不修饰,则尘垢秽之”,“咸知饰其面,不修其心,惑矣”,这两句颇得我意。但他中间又说:“心一朝不思善,则邪恶入之。”这“修善”之义却未曾解说。

而后蔡伯喈又言:“故览照拭面,则思其心之洁也;傅脂则思其心之和也;加粉则思其心之鲜也;泽发则思其心之顺也;用栉则思其心之理也;立髻则思其心之正也;摄鬓则思其心之整也。”。

掩卷,康华真细细想了几日:

照镜子的时候,要想到心是否圣洁么?;用梳子梳头发时,要考虑心是否有条有理么?;束鬓时,要考虑心是否与鬓发一样整齐么……

在她看来,蔡伯喈分明是将容颜眉发之修饰与心中所持强行扯于一处,女子的容颜,是为自己看来恰当,而女子的心性,当是她们行于世间仗以安顺和乐的根本,两者本无关联,蔡伯喈将之强扯到一处,却不知为何了,且善恶之分,也需从根本处明了方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