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宁古铜色面膛泛上些白色,他皱起眉头,听叶紫继续不紧不慢地往下讲,沉默着没有插话。

“就在这个紧要关头,刘绝听见了院里传来的婴儿啼哭声————你出生了。大祸已经酿成,刘绝后悔欲死,一路飞奔逃回家中,却见自己怀胎十月的妻子难产血崩,堪堪生下刘梦阳就去了。可谓是天理昭彰报应不爽。从此刘绝便悔恨欲死将女儿托送上纯阳交给吕祖,而自己每日负荆到杨府前请罪长跪不起。”叶紫摇摇头,暗中关注着,脑海里渐渐翻出些断断续续的童年记忆,杨宁睁大了眼睛:“可是杨夫人自然是没有办法原谅他的,于是五年下来,刘绝终于郁结在心不治身亡,临死写信给自己的女儿,将这一段恩怨竭尽告知清楚,要女儿长大以后,竭尽全力补偿杨家,为自己赎罪。”

“梦阳她!”半晌这个高硕的青年将军才挤出一句低低的话,就不知道再说什么好了。

“这些才是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事无巨细都告诉了将军。”端起茶杯吹着热气喝了一口,叶紫温和地笑着询问杨宁:“冤冤相报何时了啊,杨将军,照你说,这世上是活人重要还是死人重要呢?”

“这自然是活人重要些。”

“对了,看来你并不糊涂。不是死人不重要,而是活人比死人更重要罢了。都是因为,无论如何,只要人在,就有希望,就可以谈未来,就有一切可能性摆在眼前。哦,说这个可能扯得有些远了。这世界上最深最不能跨越的天堑,不是别的任何矫情说辞,而是生与死的距离。人死,就什么都没有了。”

“父辈们的恩怨若是要互相没完没了地报复下去,根本不会有结束的时候,遑论刘家其实在令尊与刘夫人去世的时候,就已经扯平两不相欠。而从小失去父母背负着这样深重赎罪责任的刘姑娘,十余年如一日地关怀着你,照料着你,用真心去尝试贴近你,若说她不爱你,那这世界上还有谁是爱你的呢?”

“军营不是适合儿女情长的地方,将军身经百战自然清楚,虽如今天策府负责些江湖有关的杂物,但若有朝一日战乱起,”叶紫意味深长地停顿一下没有说清楚:“等那时候东都儿郎奔赴疆场,说句不好听的,若是血洒沙场,难道将军你就忍心仅仅把这样一段真情以死为证吗?”

“叶某在这里其实正是多管闲事胡说八道而已,但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还是忍不住提醒将军,如今你们两人活着,活得很好,就要继续好下去,不要为一些已经不重要的东西互相折磨,以至于在未来后悔莫及。若是你觉得刘家欠了你们杨家,何须死死活活来偿还?你便罚刘姑娘为你洗衣做饭照顾起居生儿育女操心一辈子吧?”

“让她把一辈子都赔给你好了。”

叶紫说得杨宁内心震动深思着,她自己却捞起外袍脚下抹油分分钟闪人————这尼玛六七月份的下午的日头还真烈,热的她都出了汗,还好大唐风气开放各种露,她脱外套也没人觉得不对。一溜烟跑回正殿,跨进门只见上首坐着李承恩,旁边还有一个瘦削漂亮十七八岁的大姑娘,一身军娘蚩灵套打扮,头上发髻极具标识度,叶紫心里当即就知道这位正是天策女神曹雪阳了。跨过门槛叶紫朗声笑道:“我已经跟杨将军谈完,不负所托啊李府主,不夸口的话估计他很快就能想通的!”

见她进来,曹雪阳习惯性地就要起身行礼。

“那就好,这下我也解决一件心事。”李承恩轻笑摇头,叶紫也冲她一笑,便毫不客气地撩过衣摆坐下来:“这位就是天策府之花曹雪阳校尉吧?”

“正是!雪阳她年纪轻轻便练得一身好武艺,□□颇得杨宁真传,比起他来也毫不逊色!”李承恩很是自豪地给叶紫介绍。

“统领谬赞了,雪阳学艺尚浅。”曹雪阳坦坦荡荡地直视对面这个衣着华贵看着极为年轻比自己也大不了两三岁样子的年轻女子,语气却十分客气谦虚,虽然对方年轻,但看样子就是和李府主同辈相称的人物,何况前两天揍得皇甫唯明爬不起来,看来是不出世的前辈,她可不会在对方面前拿大自傲。

以前就特别喜欢曹女神的叶紫面不改色地过了一会眼瘾,曹雪阳如今还青涩得很,但是长相真的很漂亮,肤色健康微微带一点点小麦色总体却很白皙,细眉杏眼,整个人透出股子军娘的飒爽英气,眼神清澈,坐着也脊背挺直端端正正的,让人怎么看怎么舒服,不由得心底好感度刷刷地往上涨:“好!天策府真是人才辈出!”她不别别扭扭直接开口夸奖,李承恩笑容带上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