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虫族坐标位置的军部这段时间一直悄悄积蓄力量, 这次对虫族的突然袭击平民一无所知, 因为各个星系都可能有潜藏的虫族打探消息。一旦消息暴露被传回虫皇那里, 所有努力都将功亏一篑。

背后是对危险全无防备的平民, 这一战只能胜不能败。

民众不会知晓战争已经悄然打响, 直到战争在遥远的星系展开,帝国的军队吹着胜利的号角凯旋, 他们才会在士兵浴血奋战后争取到的又一个和平纪元里万民同庆。

帝都星的夜晚往往比白天还要喧闹繁华,各色的移动飞船像流星一样划过夜空,便捷式电子光板载着人们低空飞行, 三维立体影像勾勒的虚拟建筑闪着流光,是梦幻而绚烂的都市夜景。

最美的大概就是星海,踩着电子光板来到帝都最高的塔楼上方, 流光溢彩的光影有如实质,向下看能看到蜿蜒着穿过整个帝都的汹涌河流。

流苏河是贯穿帝都星最古老的河流, 各色映照下散落着波光粼粼的细小亮片,是换季时迁徙的瓦尔斯鱼。

在塔楼顶层上坐下来看着浩瀚星空与光怪陆离的不夜城, 有种喧嚣中的宁静美好。

“小时候我常常一个人来这里,开心也来,不开心也是。”赛维的手撑在身后, 她微微仰着头漫无目的的说着没头没尾的话,“我第一次摸到等离子枪的时候是十六岁,移动靶练习第六次就正中靶心, 老师说我继承了父亲的良好基因,未来会有同样值得为之感到荣耀的建树。”

她的金发松松束起,晚风轻轻掠过留不下任何痕迹,只有短暂扬起又落下的发梢能证明它来过。

秦陆静静的听着,他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不硬要表达理解或宽慰,不过度解读。只听一个故事零星散落的碎片,是不需要寻找到宝藏的藏宝图,构成的过程是人生轨迹,仍在旅途中的是此刻的赛维。

“其实荣耀究竟代表着什么,当时我也并不理解。所有的军校生在入校的时候都要宣誓,为帝国的荣耀献上所有,不畏惧惨烈牺牲,为人类未来争得无上荣光。”

人类的平均寿命大概在三百岁,那时尚且不满二十岁的赛维在很多方面都很懵懂。

“我想父亲表面看大概很风光,他是帝方最高级别的将领,享受着帝国数亿万民众的尊敬推崇,不必为一顿饭而奔波,已经站在人类顶端的人上人好像在民众眼里都是没有烦恼的。”赛维很平淡的笑了一下,“只有我知道不是这样。”

“他现在站在最高的位置,就容易被人忘记他曾经也是一个普通人。从一个小小的军校生开始往上爬,每一个军功都为之流过血与汗。会眼看着战友的枯骨堆积成山,是不能在公众面前流泪的告别。”

“因为眼泪意味着软弱。很多时候人不都是那么坚强,只是有更值得背负的东西压在肩上,迫使人做出更’正确’的选择。”

“久而久之,这种背负从起初的自由意志变成了责任,就变得不值一提。”

赛维朝着天空伸出手虚握了一下,什么也没有抓住。

“到了军校我慢慢感受到这种差别,为了不让父亲颜面无光我拼命努力才做到最好,但所有人都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

“没人意识到,除去父亲带给我的光环,我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人。会犯错,会没那么完美。”赛维看着秦陆弯弯眼睛,“赢在出身上也不是一件快乐的事,或许其他人会觉得并不公平。”

秦陆安静的跟她对视,无声的握住赛维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赛维默不作声的回握住他,秦陆的掌心干燥而温暖,是远方那颗最亮的星星投射到她的眼睛里。

“我不明白自己努力的原因是什么,即使我再努力,好像也并不会快乐。”

“直到我第一次出任务,星际海盗控制了一艘客运飞船,上面的乘客危在旦夕。我们与之周旋了很久,最后成功救下了所有的平民。我看着他们跟亲人团聚在一起,感激的跟小组的所有人道谢。”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所谓荣耀的意义。不在于外界的评判和军衔高低,而是把一个人被剥夺的人生完好无损的还给爱他的人,扭转悲剧转危为安,让更多的人圆满的那个瞬间。”

“我会感到荣耀。”

秦陆直视着赛维,她不是一个完美的人,没有人完美。

但她愿意为不相识的人竭尽所能。即使是再浓重的黑夜,也掩盖不了她身上耀眼的闪光点。

他说,你要活着回来,完好无损的还给我。

赛维愣愣的看着秦陆,伸出胳膊搂住他瘦削的肩颈,笑着说我怎么舍得不回来。

我还想吃你给我做的阳春面,想看你朝我伸出手,说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