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四十章

蔻珠唇白如纸,身体瑟瑟抖着。

苏友柏道:“听我说——”

他把为蔻珠把脉的那只手轻轻一握:“如果引产,我不敢想象你这样的身体会遭受什么灾难后果……我是个一穷二白的男人,从小无父无母,到如今,也不过是行走江湖的游医大夫。如果,你不嫌弃我的出生会玷辱这孩子,那么我很愿意——”

且说丫头素绢听闻房门关闭以及男女谈话声,心笑着,料定两人是回来了,便赶紧起来准备做点宵夜给两个人吃。

刚走到帘子,她猛地抬头一震。

接着,又听苏友柏道:“我知道,我这样说,好像有点趁人之危,但我,总之我是……”

他有点结巴脸红,不知该说什么好。

蔻珠只觉这主意甚是滑稽荒谬,苏友柏是个善良老实的行医者,就算是一只受伤的小猫小狗,都会捡回去细细喂养照料。

蔻珠正要说些什么。

素绢猛打了帘子冲进去。“小姐。”

她跪下来,声音哽咽道:“苏大夫是个好人,他一直很喜欢你的,如今,您都这个情况了,何不就答应他呢?我相信,您肚子里的孩子,将来,有苏大夫照应着抚育长大,是他的福气呀!小姐,我求求你,你就赶快答应吧!”

便不停地哭泣,磕头。

蔻珠简直觉得像是听见这世上最愚蠢、最荒诞无耻的笑话。“素绢!”

她气得浑身都在哆嗦,冷冷道。“你把苏大夫究竟想象成什么人?——你瞅着他娶不到好姑娘了是吗?我这残花败柳,你却让人家,你,你简直是——你丢不丢人?!还不给我下去。”

素绢抬起那双泪眼朦胧的杏圆眼:“小姐,你何须如此妄自菲薄,在你眼底,你不把自己当人还说是什么残花败柳,可知,在苏大夫心里,他又是怎么想的呢?”便转过头:“是不是,苏大夫?”

苏友柏浑身也在哆嗦轻颤,脸色发白,一时无语。

素绢道:“他为了你,到底做过些什么,我都一直没敢说,而我一直也都在等,说不定他哪天会自己主动开口向你表白心意,毕竟,我身为奴婢,也不好插手过问你们的事,可如今,我却箭在弦上、不得不说了。”

苏友柏道:“素绢姑娘!你住嘴!”

素绢依旧继续道:“苏大夫,如果我猜得没错,你说你已经被赶出师门,原因,是你惹怒了你师傅——那么,到底又是为了什么呢?你后背上那些伤,又是怎么来的,您敢向我家小姐解释清楚吗?”

四个月大的孩子,已经彻底长齐全了,说不定马上就会在肚子里胎动了。

秋天的木槿花长满了院子,医馆后院,是处规整古朴的小小四合院。医馆前厅到这后院,是一处圆形门洞做连接隔断,门洞后面,便是一道装饰着砖雕粉墙的宽阔影壁。房屋大概有七八间,苏友柏住的一直是东间,蔻珠和素绢住的便是对面南厢房。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日常三更五时,早晚面对面相视笑着起来,一起用膳,偶尔下棋共商为病人治病的方案,又一起研究医道,来来往往,似乎已经超越了她对朋友的界定——

是的,在蔻珠心里,苏友柏之于她,已经由知己朋友慢慢转化为亲人,亲得就跟兄长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