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节

他扬起下巴示意:“看见那个眼熟的小跟班没?”

姜萱闻言,抬头望去,只见不远处,楼下的办公室门外,一个及其眼熟的、黄头发的瘦小伙蹲在草地上,嘴里咬着草根,无聊地东张西望。

……黄毛?

不对,应该是黄三。

想到那个称呼,姜萱诡异地沉默了一下。

黄三也看见了他们,乐得站起身,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

“洲哥,嫂子,你们终于来了。”

“你姐呢?”郑西洲问。

黄三说:“她给那些学生开告别班会呢,说是马上毕业了,想说些实诚话。”

毕竟一旦考完试,有的学生远去县城当工人,有的回了乡下当记分员,连毕业证都是托付别人帮忙拿的,以后再想见面,更不容易了。

姜萱这才知道,原来所谓认识的学校“熟人”,就是黄三他姐,一个勤勤恳恳带弟弟的高老师,已婚,生了三个孩子,大儿子只比黄三小了两个月。

这难以置信的年龄差……

敢情女儿怀孕的时候,妈妈也时髦地跟着一起怀孕了?

姜萱没敢问出这个疑惑。

殊不知在1958年,乡下的生产队里多的是这种事,媳妇儿和婆婆同时大肚子怀了孕,算不上稀事儿。

有黄三的姐姐出面,姜萱被安排到教室的最后一排,跟着其他十六七岁即将毕业的高生,一块参加毕业考试。

不是姜萱卑微,身边的同学年龄真小……

趁着考试还没开始,姜萱盯着左边的小少年,好问:“小同志,你几岁啦?”

对方害羞地笑:“十五岁。”

十九岁才高毕业的姜萱:“……打扰了。”

小少年长得很好看,身上的校服洗得发白,模样嫩生生的,眉清目秀,笑起来有两个小虎牙,还没长大呢。

想想这个年代的“五二二”学制,再想想未来的“五三三”学制,姜萱忽然觉得自己有点亏,多上了两年学,混成了“大龄”考生。

“叮铃铃……”开考铃声响起。

第一门考语,试卷发放下来,姜萱粗粗扫了两眼,无非是阅读理解和作题,简单得很,拿着灌满墨水的钢笔,唰唰开始作答。

作题目是“我的童年”,题材规矩,几乎没有一丝和敏感话题擦边的可能性。

姜萱心想,估计这些老师也被去年的大鸣大放运动吓怕了,那些说错话的知识分子,基本上都被送到偏远农场接受劳动教育了。

农场是什么地方,吃得少干活苦,大冬天下河挖沟渠……姜萱不敢深想。

写作的时候,姜萱格外费心,用词谨慎至极,直到考试结束的前十分钟,才答完了试卷。

间有二十分钟的休息时间。

姜萱高高兴兴从教室出来,迫不及待跑到校门口,看见郑西洲躺在藤椅上,和看门的老大爷说说笑笑,悠哉地翘着二郎腿,同时啃着绿豆冰棍。

“……”姜萱恼怒,“郑西洲同志,你哪来的绿豆冰棍?也不说给我买一个?”

狗男人没有半点求生欲,咔嚓咬了一口冰棍,舒爽道:“你不是考试吗?考完了再给你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