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太妃虚弱地摇摇头:“好了,我没事了,该回去了,陛下以后不要动不动把我接进宫来,有失体统。我既已出家,就会一辈子待在庵堂,以伴青灯古佛。”
皇帝道:“母妃要礼佛,在哪里都一样,朕会在皇宫为母妃建一座庵堂,日后母妃就在皇宫礼佛,如此也方便朕照顾母妃。”
静太妃面色微微一变,她抓住皇帝的手,正色道:“此事万万不可!”
皇帝拍拍静太妃的手背:“朕决心已下,搬进庵堂之前,母妃就安心住在华清宫,没人能伤害母妃,仁寿宫那位也不能!”
“泓儿!”静太妃着急之下,竟是唤了他的名讳。
这其实也是大忌,在皇宫,有资格唤他名讳的唯有庄太后一人。
皇帝自然不会介意这些,他与静太妃母子情深,在他心里,静太妃与他生母无异,不论规矩是怎样的,他都是静太妃的儿子,静太妃都绝对有资格唤他一声泓儿。
他握住静太妃的手,郑重其事地说道:“朕早该把母妃接回来了,朕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让换来的不过是仁寿宫的变本加厉,如今仁寿宫更是明目张胆地陷害到了母妃头上,既然母妃在宫外也不安全了,那倒不如光明正大地搬回来!朕便是拼了这条命,也一定护母妃周全!”
翌日早朝,皇帝宣布了两件大事,一件是安郡王庄玉恒与定安侯府千金顾瑾瑜的婚事,另一件则是将静太妃接回宫中,在皇宫为静太妃单独修缮庵堂一事。
这两件不论哪一件都是石破天惊,顾瑾瑜显然配不上庄玉恒,而静太妃回宫显然也不合礼数规矩,朝堂之上瞬间炸开了锅。
庄太傅气得不轻,他是真没料到陛下会为庄玉恒和顾瑾瑜指婚,用脚后跟儿也猜到是顾潮那个老家伙去皇帝面前求了恩典。
顾潮真有脸啊,居然把这种事捅到皇帝那儿!
庄太傅都臊得慌!
在老侯爷看来,可不就该庄太傅臊吗?做错事的是安郡王,又不是顾瑾瑜,顾瑾瑜只是一个受害者而已。
老侯爷在某方面顽固不化、迂腐腾腾,然而在这种事上又比寻常人看得开明与通透。
若换做别人,家中姑娘被人轻薄毁了名节再也嫁不出去,只恨不得对方能收下自家姑娘,哪怕是做妾也认了。
老侯爷偏不。
身正不怕影子斜,没做错事,就不怂!
受害者当讨回公道,施害者也当付以代价!
庄太傅出列,捧着笏板正色道:“启禀陛下,此事万万不妥,请陛下收回成命!”
皇帝坐在龙椅上,目光威严地说道:“庄太傅是说哪件事不妥?是为你孙儿指婚一事不妥,还是在皇宫为静太妃修缮庵堂不妥?”
庄太傅瞟了眼庄太后垂帘听政的地方,鼓足勇气道:“请问陛下可有事先与太后商议?”
皇帝淡淡一笑,嘲弄道:“朕连指婚和修缮庵堂这种小事都必须向太后禀报,得到太后她老人家的首肯……朕竟不知这大昭国的江山几时改姓庄了?”
庄太傅神色一变,捧着笏板跪下来:“臣绝无此意,请陛下明鉴!”
大臣们神色各异。
尽管这是大实话,昭国的半壁江山就是掌控在庄太后的手里,可所有人心知肚明,却不会真把窗户纸捅破。
皇帝这是连皇室的最后一块遮羞布都彻底拉下来了。
他想做什么?
彻底与庄太后翻脸吗?
文武百官立于森严肃穆的金銮殿上,忽然有种风雨欲来的征兆。
皇帝却是十分随意地笑了笑,望向稍稍在自己上方一点的垂帘听政的庄太后,视线透过珠帘,落在那道凤仪天下的身影上:“原来,朕不与母后商议,连自己做主赐个婚、修个庵堂的权利都没有,母后也是这么认为的吗?”
庄太后没理他,只是淡淡地坐在那里。
皇帝笑了声,也不是非得让她回答,皇帝又转头望向跪在大殿之上的庄太傅,笑容渐渐凝固:“朕为何会为庄玉恒与顾小姐赐婚,庄太傅心知肚明,还是说庄太傅并不介意,朕将赐婚的内幕宣之于众?”
庄太傅心里咯噔一下!
宣之于众,岂不是让文武百官、让全天下都知道庄玉恒失德了?
届时,庄玉恒近二十年的好名声将毁于一旦。
不是每个人都可以臭名昭著地站到权势的巅峰,六国之内也只有宣平侯是个特例,庄玉恒还是要脸的,或者说庄家是要脸的。
皇帝这会儿还没明说,可文武百官们已然开始了窃窃私语,甚至庄太傅感觉他们看向自己的目光都变了。
庄太傅不敢再有异议,磕了个头,沉痛而屈辱地说道:“臣……谢陛下恩典!”
散朝后,庄太傅拦住了庄太后的凤撵。
他绕到凤撵前,目光灼灼地瞪着纱幔后的庄太后:“太后为何不阻止陛下?难道太后就眼睁睁看着恒儿娶顾瑾瑜那个声名狼藉的女人为妻吗?”
相较之下,静太妃回不回皇宫倒不在庄太傅忧心的范围之内,左不过是一个没权没势的太妃,大局已定,再怎么也不能被册立为另一个太后了。
凤撵之上,庄太后没说话。
庄太傅神色阴晴不定。
秦公公冲庄太傅略略行了一礼:“起驾——”
庄太后的凤撵离开了。
回了仁寿宫,凤撵稳稳落下,秦公公伸出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