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节

正在她准备转身离开时,沈父指了指驶在前方的车低声说:“开车的是严雪宵的心腹。”

沈夫人听明白了沈父的意思,坐在后排的人极有可能是严雪宵。

沈父没有任何打算,她的脑袋飞转动,想也没想跑过去,径直挡在车的挡风玻璃前拦车。

黑色的名车缓缓停下,沈夫人顾不得擦额头上的冷汗,将画筒举得比人还高:“不知道您喜不喜欢杜若的画?”

后座的车窗缓缓摇下,露出严雪宵容色夺目的脸,漆黑的瞳孔不带任何温度,弥漫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距离感。

这是沈夫人第一次见严雪宵,不知为什么打了个冷战,从心底升起浓浓的恐惧。

雨水顺着头顶流下,她静心描摹的妆容被弄花,狼狈不堪地站在昂贵的车外,显现出卑躬屈膝的意味。

但她知道卑躬屈膝是值得的,坐在那个位置只要指点两句话便能让破败的沈家焕发新机,而不是像底层人般打拼。

她记得说沈家命有大富贵,多半应在严家上,要不然为什么严雪宵喜欢现代画而他们恰好抵押过一张现代画,天意让沈家有翻身的机会。

沈夫人抱着这样的想法抬起头,讨好的视线慢慢往上移,然而望见男人温柔抱在怀里的少年——

竟然是沈迟。

第一百三十三章

沈夫人不敢置信地睁大眼, 闭着眼的少年睡在严雪宵怀里,像是在找舒服位置般往里钻了钻,细密的睫毛在白皙的皮肤上投下小片阴影。

她下意识屏住呼吸, 亲眼看见高不可攀的严家家主任熟睡的沈迟揪住名贵的领带。

越下越大的雨顺着头顶流经污花的脸庞,落魄不堪的沈夫人眼睁睁望着黑色的帕加尼在雨远去, 匆匆一瞥已然惊心动魄。

“那不是沈迟吗?”

沈父顾不上避雨站在原地, 话里话外蕴含着难以相信, 或者说不愿相信。

“那孩子可是被严总放手心上宠。”黄秘书有心指点,“随手画的东西亲自挂在办公室。”

然而黄秘书暗含点拨的话落在两人耳无疑是不留情面的讥讽, 沈夫人在光滑的路面上差点没站稳。

她没想到沈迟会成为严雪宵心尖尖上的人,难怪沈家越来越潦倒,原来是得罪严氏而不自知, 最知审时度势的林家当面嘲笑。

沈夫人回想起遗弃沈迟时的画面,少年像是被抛弃的奶狗般一次次找回来,固执地站在闭紧的门外, 以惊人的速度消瘦下去, 运动会拿第一的孩子瘦得跟风吹便会倒地似地,成年也依然纤瘦。

可她没有理会半分, 只是厌恶地想什么时候才能扔掉,沈迟离开前说要还钱她也不曾在意,沈家不缺那点钱。

然而正是她看不上的钱成了沈家的救命钱,她弃之如履的孩子被严雪宵视若珍宝, 还考上她日夜盼望的顶尖名校。

说不后悔是假的,沈夫人的心间涌入满满的后悔, 悔得她呼吸都困难, 喉咙如同被人用浸湿的布堵住。

如果他们没有抛弃沈迟, 沈家根本不会破产, 甚至还能扶摇而上,过去看不上她的林夫人只能在她面前做小伏低,真正踏入上层圈子。

可发现这点时已经晚了,沈夫人捏着手的画筒,根本没必要买什么现代画,该讨好的是沈迟。

沈父心里的念头一般无二,都说沈家有大富贵,没想到应在沈迟上,他们亲手把大富贵赶出了门。

他后悔听沈夫人的话了,但凡他们把沈迟留在沈家,或者对那个可怜的孩子好点儿,今天的沈家也不会落到如今的田地。

沈父反应出北港的地是严雪宵的手笔,但严家不是他们惹得起的,他不敢有怨恨的念头,只能怪自己泼天的富贵都能扔出去。

他上次的病没好全,情绪大起大落下眼前猛然一黑,竟倒在满是泥泞的路面昏迷不醒。

车上的阿裴本来疑惑没必要开窗,透过后视镜望见倒在地上的沈父以及焦急的沈夫人忽然明白了,大约想让抛弃少年的人看看自己养得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