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

云祯只觉得新鲜,站在船头迎着风看风景,高信跟过来笑道:“侯爷第一次乘船?”

云祯道:“正是,正好有空,高大人对此次案情有什么见解吗?”

高信道:“案发在泗阳运河段,那里水面曲折凶险,岸上崖高林深,的确本来就是水匪多发之地。黄州知府上了折子,事发后已命州军封了运河上下段,严查严剿各地水匪。此案是有内应,里应外合,窃取了寿礼去,贼子之胆大十分出乎意料,毕竟一般水匪,是决计不会找这样从人护卫众多的座船下手的,麻烦太大。”

云祯若有所思:“所以此案应另有内情?黄州知府才匆忙上折子上奏朝廷。”

高信笑道:“不错,大理寺卿一眼也是看出了关节所在,寿礼是轻的,真丢了,人先平安到京城,再禀报皇上督沿河州县细细查访问便好了。什么寿礼能让伯府长公子那样谨慎着急,就在当地不肯走了,要求黄州知府必须寻回,更重要的是船上还有着伯府的千金,因此黄州知府只得星夜送急奏,估计也顾不得头上的乌纱帽了,不小心只怕掉脑袋。”

云祯敏感问:“这位伯府的千金……”

高信道:“承恩伯给皇上上了个请安折子,说自己如今年事已高,体衰多病,想来寿命不永,想为家里子孙求些恩典,给些差使历练历练。先说了几位孙辈公子的一些情况,又说有一孙女,性子颇肖庄慧太后,年方十六,想请皇上帮忙物色一位门第相称,性情才华好的郎君以求婚配。皇上原本有意赐婚河间郡王为郡王妃的。”

云祯意味深长:“哦,颇肖庄慧太后啊……”那就是想做皇后了,这个原本,就很有灵性,所以皇上开始的确是想立姬怀素为储了?后族嫡女,门第相称的,不是勋贵,就是宗室了,原来是未来的太子妃啊。

高信就这么满不在乎在自己跟前说这样的大事,他一向谨慎,这显然是皇上允许他向自己吐露了。

所以那天自己那样儿戏一般的背后抹黑,居然还有点用了?

云祯忽然百感交集。

他在自己两世稀里糊涂的记忆里头搜索了一轮,总算依稀想起来,第一世,姬怀清似乎的确得了赐婚,娶的正是谈氏为太子妃。只是当时他和朱绛正为那孩子的事闹得心烦,又是时事不稳,国乱家变,也没太在意。

所以第二世姬怀素当了太子……当时皇上是不是也知道姬怀素和自己有些不妥当,因此也没赐婚?给过继的皇储赐个太子妃太正常不过了,自己也只能接受——那一世也没想过什么未来,姬怀素待自己若即若离,似有似无的那点情意,尚不足支持一生一世的承诺。

两世,皇上大概都知道自己和男人不清不楚,但全都给予了无言的支持。便是这一世……皇上也没有驳斥过自己一句,自己和姬怀素朱绛闹出那么一场闹剧,他也只是护着自己,怕自己受了委屈。

云祯几乎恨不得不办差了,跑回宫里好好陪陪皇上。

但运河上日行数十里,很他们便到了黄州。

黄州知府带着两位伯府公子过来见上官,云祯看过去只见伯府两位公子都颇为英俊,面目果然有些皇上的影子,想来太后与承恩伯应该也面貌相似。

黄州知府先通禀:“下官黄州知府李达,这位是承恩伯府长公子谈蔚,这位是排行第三的三公子谈葆。”又介绍云祯:“此次京里派下来督查此案的大理寺少卿,昭信侯云侯爷,龙骧营统领高统领。”

两位公子上来就拜,口称云侯爷,高统领。李知府继续介绍:“此次是两位公子负责护送寿礼上京,结果到了泗阳河段一带,夜泊之时,却被贼人里应外合,窃了寿礼去。”

云祯笑着叫起两位公子,高信道:“我与云侯爷奉圣上密旨,侦办此案,两位公子尽可放心,皇上十分重视,临行前再三叮嘱,查案为次,几位贵人的身家安全才上上重要,那寿礼若是无什么特异之处,也不必太过挂心了,承恩伯的心意,皇上心领,只以保护两位公子和小姐安全进京为上。”

两位公子脸色齐齐变了变。

云祯道:“内应可查到了?”

谈蔚先上前道:“事涉内闱,还请云侯爷摒退无关人等,小的们细细向侯爷、高统领禀报。”

云祯一怔,李知府已非常知趣麻溜道:“下官门外恭候大人召唤。”说着迅速使了眼色,一众随官、侍从等全部退了下去。

云祯只好挥手命江云宁带着侍从也都下去,厅只剩下两位公子和他、高信四人。

谈蔚这才双膝跪下道:“因事关舍妹闺誉,我和舍弟此前未敢声张,只能先以寿礼失窃之事上奏。”

云祯看他神情揣度:“所以,寿礼并未失窃?”

谈蔚道:“寿礼仍完好在船上,是一尊玉雕,我们派了不少家丁守卫日夜值守,因此并未失窃,只丢了些许财物,应只是为障眼法。”

“话从头说起,我们离乡第三日,一天夜里在河里救起一名投河女子,那女子哭诉因无子被夫家所驱逐,娘家又是兄嫂做主,不肯容留,只能投河自尽,仆妇好言相劝,她便称其自有绣技,愿投身我家,自卖自身,为我们家仆佣。”

“我们家从不在外边买人的,但我家妹子自幼心善,看她可怜,便暂且留她在船上,只想着到了大地方,赏她点银子给她下船去。一路上这名女子十分善谈,说了许多市井新鲜事,我妹子自幼养在闺,不知世事,船居数日无聊,她听得入迷,便时时留她在房里说话。”

高信已说了句:“糊涂!你们也是大家公子出身,重任在身,如何敢收留不明女子,还留在小姐身边?”

谈蔚满脸羞愧:“是我们糊涂了,只以为她一个弱女子做不了什么,房里又有乳母、丫鬟数人陪同,想不到待那夜船泊后,入夜那女子迷倒了所有仆佣,不知用何方法,和舍妹一起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