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4.二五四(修)

大秦国师 故筝 8716 字 3个月前

秦王政二十二年,楚国覆灭,王翦率军攻打了燕国的辽东郡,将逃窜的燕王拿下,燕王被拿下后却没能熬过几天,便暴毙而亡。王翦便未再多留,迅速率着士兵回到了咸阳。

此时,全国上下皆知,秦王将要立王后。

王翦自然也是知晓的,在接到嬴政召他回咸阳的命令后,王翦便立即启程了。

这等盛宴,他怎敢错过?

一个多月后,王翦便回到了咸阳。

而此时的咸阳宫中,大殿里烛光摇曳,静得只能听见一人低声说话的声音。

“为什么还不醒呢?”胡亥趴在床榻边,一边伸手拨弄着徐福耳畔的头发,一边忍不住打了个呵欠。瞧着徐福这样睡下去,胡亥都觉得有些困倦了。

胡亥往床榻上蹭了蹭。

此时宫殿的大门被打开了,扶苏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见胡亥要将手往被窝里伸去,脸登时黑了黑,厉声道:“胡亥,莫要捣乱。”

胡亥瘪了瘪嘴,“我手冷。”

扶苏黑着脸,“手冷也不能往父亲的被子里伸。”

胡亥回过头来,眨眨眼,一脸无辜,“可是里面暖和啊。”

扶苏大步上前,轻轻松松地将胡亥提了起来,随后再将他放在了一边。扶苏轻叹了一口气,“今日若是父亲还醒不来,那该如何是好?”

胡亥小声道:“其实也没有关系呀。”见扶苏往他这边看过来,胡亥咽了咽口水,低声说:“反正就算昏迷着,也可以穿上衣服,送上大殿呀。”

扶苏皱了皱眉,“……总归,总归会成遗憾。”

胡亥将声音压得更低,嘀咕道:“父亲若是醒了,反而不乐意怎么办……”

扶苏当然没听见胡亥说的话,他上前探了探徐福的额头,扶苏的手有些凉,徐福被冰得一激灵,身子微微颤了一下。扶苏更是被惊了一跳,他忙将胡亥又叫到了床榻边,“你刚才瞧见了吗?父亲是不是动了一下?”

“你把我赶到一边去了,我什么也没瞧见。”

扶苏没好气地将胡亥又推了回去,“那你还是一边儿待着吧。”

胡亥瘪瘪嘴,不高兴地“哼”了一声。

他的话音刚落下,扶苏就又见床榻上的徐福颤了颤。

扶苏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紧紧盯着徐福的面孔,就等着他醒来。

而此时殿外又响起了脚步声,是嬴政身后跟着一串宫人进来了。

“如何了?”嬴政沉声问。

扶苏看了嬴政一眼没有说话,嬴政抿了抿唇,看向了床榻上的徐福,嬴政也没能说出什么话来,他只是盯着看了会儿,尔后道:“还是按计划做下去吧。”

嬴政也没想到,他策划好了一切,但唯独没算到,徐福会一睡就昏睡了这样久的时间,直到今日,已然是之前定下的大婚吉日。

对于嬴政来说,他已然年过三十了,但这却是头一次婚礼,偏偏他的“王后”连醒都醒不来,嬴政也只有安慰自己,反正娶个男人做王后已经够震惊世人了,那么他娶个一睡不醒的男人,似乎也就没那么怪异了。嬴政越想越觉得如此,于是大手一挥,让宫人打了水来。

扶苏只得拉着胡亥往外走,胡亥不解,忍不住道:“为什么我们要出来?”

“父王要为父亲洗澡,你也要看?”

胡亥恍然大悟,“噢……对,会羞羞。”

扶苏:“……”胡亥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老用小时候的口吻说话?

这头嬴政将徐福抱了起来,亲手抱着他洗了澡,然后才又亲手为他换上了里衣,但仅仅是这样的动作,就已经让嬴政背上渗出一层薄汗了。随后嬴政将他放在了床榻上,然后才又将宫人叫了进来。

宫人手中托着礼服,几人走上前,小心地将徐福扶起来伺候着他穿礼服,还有几人则是走到嬴政身后,伺候着嬴政穿衣。自然是嬴政最先穿好了礼服,其后才是徐福。

他们皆是身着缁色的礼服,深沉的墨色包裹着他们的身躯,衬得嬴政的身躯更加英武挺拔,而徐福则更像是一块美玉被包裹在了其中,白皙的肌肤和其衣袍的颜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而后,他们都往腰上系了玉。此时有个习俗那便是君子佩玉。除了玉以外,还要佩上剑。

嬴政佩上长剑,徐福腰间佩的剑则要短上一些。

而后嬴政头戴冕冠,徐福头上戴的却是另制的冠,金银铸就,镶以美玉,戴在头上的时候,更衬得面容俊美、精致如玉。

他们衣着打扮相同,也就只有从头冠可分出二人身份的不同了。

宫人们小心地扶住了徐福。

嬴政还在整理衣冠,却突然听宫人“啊”地惊呼了一声,嬴政立即便回了头,“何事?”

那宫女吓得一下跪倒在地上,哆嗦着低声道:“王上,奴婢方才似乎看见……看见庶长的眼皮动了动。”

自从徐福昏睡过去之后,寝宫中便陷入了沉寂之中,嬴政整日绷着脸,谁人也不敢触怒了他,何况是在这样的日子,嬴政早早便说过,谁若是出了纰漏,届时不仅会丢命。那宫女见自己失了态,当然心中惊慌不已,生怕惹得嬴政大怒,降罪于她。

但此时嬴政哪有功夫去顾她?他几乎是两三步便跨到了床榻边上,而后凑上前去仔细盯着徐福的眼皮瞧。

嬴政此时分外的有耐心,他盯着瞧了好一会儿,直到再次看着徐福的眼皮动了动,嬴政才直起了腰身,他缓缓舒出了一口气。

就在此时,徐福的睫毛颤了颤,忽然间睁开了双眼,黑黝黝的眼眸恰好和嬴政对上,宫人们紧张极了,险些惊叫出来,不过幸好他们都将尖叫声死死扣在嗓子眼儿里了。

嬴政此时也紧张极了,耳边一切的声音似乎都在此刻远去了,他紧紧盯着徐福,企图从徐福的面部表情和眸光,来分析出他此刻拥有的是哪段记忆。但是嬴政失败了,因为徐福的面色分外淡漠,而他的目光也似乎有些涣散。也就是说……他只是受到外界的刺激,睁开了眼,但实际上,徐福还没有恢复神志。

嬴政难免有些失望,不过能睁开眼也是一桩好事了。

于是他抬手抚了抚徐福的头顶,低声道:“为庶长整理好衣袍。”

宫人们点了点头,忙小心地为徐福整理了起来,他们不敢多问一句话,哪怕此时庶长的表现还是那样的怪异。

嬴政整理好衣袍后,便守在了床榻边,原本他是想要先到大殿中去的,但是此时见徐福已经醒来,嬴政哪里还能舍得先行离开?嬴政在一旁守了许久,徐福都仍然是一派漠然,对外界毫无感知。嬴政也并不焦急。

古时婚礼,是称“昏礼”,皆是因为这个仪式是在黄昏时举行。

此时距离昏礼,还有一段时候。宫人呈来了食物,拜访在嬴政的跟前,这是为了避免昏礼时候,嬴政饿了肚子。他们谁敢让王上饿肚子呢?那便只有先提前用些食物了。

嬴政看了一眼桌案上的食物,脸色不自觉地沉了下去。

原本此时最应该用食物的,便是徐福。他素来容易因饿肚子而引发不良反应。

宫人们哪里知道嬴政在想什么,他们只以为王上是对呈上来的食物有所不满,于是一个个战战兢兢,连口大气都不敢出。

“拿过去给庶长。”嬴政道。

宫人们松了一口气,将食物端起来,呈到了徐福的跟前,而徐福此时还完全处于神魂游荡的状态,半点反应也没有,那食物在他眼前就跟一团空气无异。宫人们紧张地回头去看嬴政,“王上,庶长并无反应。”

“那便拿回来吧。”嬴政并没有动怒。

其实是这些宫人这段时日太过紧绷了,想也知道,在今日这样的日子里,嬴政是绝对不会处置什么人的。毕竟虽然徐福还在昏迷中,但是实质上,今日还是个大喜之日。

嬴政粗略地用了些食物,而后便挥退了宫人,他单独坐在了徐福的身旁,拥着徐福的肩膀,就这样陪伴起了他。

不多时,宫人在外面低声提醒道:“王上,时辰到了。”

那便是该到去往大殿的时辰了。

“进来吧。”嬴政口中一边说着,手中却是丝毫没有放开徐福的意思。

宫人们松了一口气,小心地走进来,问道:“奴婢们将庶长扶着走吗?”

徐福似乎对这句话有了反应,他突然伸手掀开了被子,嬴政都被他吓了一跳。

嬴政站起身,为徐福让开了路,然后徐福便也跟着下了床榻,站起身来,虽然瞧上去还有些虚弱,但是此时徐福与过往倒没有什么大的区别,就连背脊也依旧那样的笔直。

嬴政当机立断地道:“再拿些食物来!”他觉得徐福应该在慢慢恢复意识。

宫人们对视一眼,赶紧跑出去拿食物了。

但也有人咬着牙,低声提醒道:“王上,吉时……”

这时候吉日还算个屁?嬴政当然并不在意,他摆了摆手,“无事。”现在还是先让徐福用些食物更为紧要,等会儿还会消耗体力,徐福这么长的时间未进食,到时候若是撑不住再晕一次,自己恐怕就真的难以承受了。

不久食物被呈了上来,嬴政将粥往徐福的跟前送了送,徐福没有反应。

嬴政舀了一勺粥往徐福嘴里送去,徐福这才动了动唇,本能地吞咽了下去。只要能进食就好,嬴政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

徐福缓慢地咽完了粥,嬴政在一旁极有耐心,还拿过绢布轻柔地为徐福擦了擦嘴。倒是宫人在一旁急得不行。时辰快要过了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