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一三五

大秦国师 故筝 8573 字 3个月前

男子表现得有点爱憎分明的味道,徐福也的确被他撩起了几分兴趣。

不过徐福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毕竟这不是在秦国,这是在赵国!男子表现得越是不凡,他们就应该越是警惕一些,免得被连累,甚至被算计。

“可惜了。”徐福淡淡扫了他一眼,面上却哪里有半点可惜之色?

“可惜什么?”男子一怔,方才还激烈无比的情绪,顿时被他收了起来。收放自如到了这等地步,徐福还当真不敢小看他。这男子身上,实在处处都透着诡秘。

“可惜我精力不足,恐怕不能为阁下算这一卦了。”徐福的推拒态度已经格外明显了。

男子怔住了。

他来之前,计划好了一切,却唯独没能计划到,徐福会这样干脆地拒绝了他,连个弯儿都不拐。

嬴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将这人的面容记在了脑中。

徐福懒怠地起身,“今日精神不大好,恕不奉陪。”说着徐福就当先走在了前面,等走了几步后,徐福转过身来冲嬴政招了招手,示意他跟上。

若是换做旁人,胆敢对秦王做出这样的举动,那铁定死得连残渣都不会剩下,但是这动作由徐福做来,自然无比,而嬴政也乐在其中,此时他看似冷着脸,其实心底软作了一滩水,随即就快步跟了上去。

男子见状,不由得摇了摇头,“难道我看走了眼?”

他常能拿捏住他人的心思,他想要做的事,少有不成的。却没想到这次真的失算了……

之前他多次盯着徐福的背影,却无动作,除了并不是全然相信卜卦算命之道以外,他还有个目的,那便是以前徐福的注意。一旦勾起了好奇心,他又怎么会拒绝自己呢?他自以为自己掌握住了全部,少有算漏的地方。但却正是他引以为豪的手段,突然间失了效用。

男子脸上闪过迷茫之色,但随即又坚定了起来。

只要是人,那便有弱点!

男子背后又如何谋划,徐福不知,他和嬴政回到屋子里后,将简陋的行李清点一番,定下了明日启程。

很快,天色转黑,徐福与嬴政本着最后一次走过小镇的念头,出了客栈,在镇上转悠了两圈,这一转悠,徐福就难免听见几句路人口中的闲谈。

周家妇人要嫁给杨老板了,就是这几日的事。

怎么这样着急?

徐福心中微微惊讶,那周家妇人可与她的女儿说好了?

不过成婚是喜事,徐福心中也只是稍作怀疑,他不是局中人,去操心那么多作甚?与嬴政走走停停,不知不觉便回到客栈,之后等上了床榻好生入眠,他就更是没有再想到周家妇人的事了。

天气愈发暖和起来,嬴政气血旺盛,哪怕是入了夜,只要徐福挨着他多捂上一会儿,就觉得暖得过了头。徐福忍不住在他怀中挣扎了一下,被子差点被他踹翻到床榻下去。

窗户发出“吱呀”的声音,原本应当熟睡着的嬴政,手掌微动,将徐福往自己怀里揽得更紧了。

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再度响起,在一片寂静中显得格外的响亮。

随后是一阵急促的低喘声。

这个时候若是徐福和嬴政还没有半分感觉,那他们早就被人弄死了。

徐福目光一冷,想要从床榻上起身,一只手突然伸来,捏了捏他的手背,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徐福微微仰头,和嬴政目光相接。

两人都大睁着眼,此时睡意全无。

他们隐约还能听见胡亥打着小呼噜的气泡音。

“……先生!”一道声音突然代替了急促的喘息声,在黑夜中响起。

徐福和嬴政不由得再度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眸中发现了些微的惊诧之色。这道声音……是书秋的!这半夜爬床而来的人,或许是小偷,或许是歹人,但无论如何都不应该是书秋啊!而且她也并非偷偷摸摸,而是一进来,平复了呼吸之后,便喊了徐福。

是什么事,逼得她姑娘家家,拖着病弱的身体,大半夜爬窗也要来见他们?

而又是什么事,找他们难道就能解决了吗?

“小心为上。”嬴政附在徐福的耳畔轻声道,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徐福的耳垂上,幸亏是一片黑蒙蒙,才没让徐福那微微发红的耳根暴露在嬴政的视线之下。

嬴政按住徐福,当先起身,拢上衣袍,语气冷淡问道:“姑娘半夜寻来,可是有事?”嬴政并未隐藏自己语气中的不愉。若不是书秋突然前来,他还揽着徐福睡着好觉,不管对方有什么目的,被打扰了好觉,任谁都高兴不起来。

若是换做白日里,书秋恐怕早就在嬴政的威压之下,面色发白,小心地咬着唇,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有的人天生气场不和,说的大约便是嬴政和书秋。

但此时的书秋又重重地喘了两口气,半步也没有退缩,“先生……先生……”或许是因为体力耗费过大,心绪也过于激动,半晌都难以完全平息下来,于是她只能带着哭腔和茫然,一声一声地唤着徐福。

这姑娘人不错,徐福对她的印象还行,此时听她声音如此悲怆,难得有了一分触动。徐福掀开被子,跟着起了身,“可是出事了?”徐福的声音虽然还是那样冷清,但听在书秋的耳中,已经算是极大的安抚了,书秋的喉中泄漏出了两声哀泣。

她往前挪了挪步子,很努力地朝着徐福的方向在接近,不过最终还是碍于嬴政,她只能停在了那里,目光定定地看着徐福。

徐福微微皱眉,倒是突然想起之前胡亥未能熬完的药,他旁边的柜子里摸了出来,塞了一片药材到书秋的口中,“含住,慢慢平复心绪,等静下来了再与我说。”

书秋点了点头,果然慢慢平静了下来。

其实那药本身没什么作用,徐福只是给她营造一个心理作用,让她以为自己吃到药了,没事了,好好平复,会平静下来的……

而这一招也的确很有用。

只是平静下来的书秋,因为方才紧绷太久用光了力气,此时陡然放松,于是差点摔倒在地上,她堪堪扶住了一旁的柜子,低声道:“先生,先生能点起烛火吗?”

她话音一落,那头嬴政已经点起蜡烛了,昏黄的火光照亮了狭小的空间,也照亮了对面的书秋。

徐福和嬴政都微微变了脸色。

面前的年轻姑娘,形容狼狈,身上的衣衫滚着泥土,还有撕裂的口子,上面甚至还有脚印,可见留下这个脚印的人,是如何抬脚去踹她的。

谁敢踹她?书秋可是那周家妇人的心上珍宝!

书秋面色煞白,嘴角青紫,瞧上去也像是被人打过了似的。

见徐福的目光落在自己的伤处上,书秋苦笑一声,道:“先生,有人打我……我这才忍不住逃了出来,先生本事玄妙,求先生救我!”说完书秋又急急地喘了口气,显然是想到了不好的记忆,这才导致情绪有些不稳。

“你娘打你?”徐福声音陡然拔高了一分,紧跟着眉头紧皱,眼里流露出疑惑之色。不对啊,看周家妇人的面相,并不像是有残暴一面的人啊。难道自己看走眼了?

此时书秋连忙摇了摇头,“不、不是,是那个人,那个……那个杨老板……”

那不就是要和周家妇人成婚的男子吗?

徐福想起那日在街头匆匆见过的那一面,那时那杨老板给人的印象还不错,但如今听书秋说起,他难道是个有暴力倾向的人?

徐福不由得想到了上辈子,那些多靠拳脚欺侮妻女的家暴男。在那样发达先进的一个时代,家暴都那样可怕,更莫说在古代了。在这个女子地位越发轻贱的时候,书秋若是被害死了,真的能讨回公道吗?这样的后爹……

书秋低声啜泣道:“从前我不许娘改嫁与他,就是因为曾听说过他的一些传闻,他不是个好人,但我与娘说了,娘也不听。他急着让我娘嫁给他,不过是想要娘手中的医馆罢了。这两日,他日日都要登门拜访,我娘不知他的真面目就将他放进来了,但他却屡屡冲撞到我的跟前来。今日在我这里占不了便宜,他竟然抓住我的头发,狠狠扇我的耳光,我好不容易拼命挣扎开,又被他一脚踹在地上……”

回忆这样的一段记忆,是残酷的,书秋脸上的表情,一会儿悲伤,又一会儿狰狞。

她的眼眸中燃烧着憎恶的火焰。

“他是个疯子,是个恶徒!镇上百姓都被他所欺骗……我要揭穿他!先生不是会相面吗?求先生告知众人,告知我娘亲,他是个心思何等丑恶的人!这样的人,怎么能……怎么能让我娘改嫁给他?”这一番哭诉已经耗尽了书秋最后的体力,她不由得重重地坐到了地上。

此时徐福已经是眉头紧锁了。

没想到那杨老板不仅是用暴力伤人,竟然还想要占书秋的便宜,更甚至图谋周家妇人手中的医馆。

只是徐福眼下没有证据去佐证书秋说的话。

而且给杨老板相面,以此来揭穿他这个人,也并非易事。

听书秋的话,可见杨老板在镇上与百姓们打交道已久,而且他的声名极好,从那日他平易近人地与百姓们打招呼,颇为熟稔,就可见他在镇上的影响力。

而反过来看徐福呢?徐福就算再神机妙算,在众人心中再可信不过,但一个才来没多久的外来客,与一个长年累月有着好名声的镇上人相比,傻子也知道该信任谁的话。到时候一个弄不好,眼看着便要离开的徐福和嬴政,说不定得将自己都搭进去。

见徐福还在思忖中,书秋只微微喘着气,却并不敢催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