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一零四

大秦国师 故筝 18461 字 4个月前

上司见状本多有不满,闯进门去,便要质问妇人,可是将神仙驱走了?

妇人忙道:“不敢不敢的。我也是一觉醒来,便见神仙离去了。不过神仙留了一物……”

“何物?”

阿玉将那龟甲捧出来。

龟甲被熏得焦黑,看上去十分古朴,但在他们眼中却变作了,仙人之物,不能以常理度之。瞧这模样,一定是流传万古的东西。上司心中激动不已,正要伸手去摸,士兵们吓得都快尿了,忙扑上去抓住上司的胳膊腿儿,“不可不可啊!那神仙走时说,除却她们母女,旁人若是碰了,便要倒霉的!说不得,说不得就是被那雷劈啊……”

说着士兵们一指院门外的坑和树。

上司也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只得不甘不愿地收回手,满面遗憾道:“那日后若是见了那神仙,便差人来禀报于我……”

“是。”妇人低着头小心应道。

遍寻不得神仙,上司也只有回城去。他却不知,若是他细心上几分,便会发现,那龟甲之上刻的文字,分明就是秦篆啊!

因着徐福走前的话,哪怕许久之后,那龟甲当真被供奉了起来,日日受人祭拜,却也无一人敢去触碰龟甲,细细瞧它上面的纹路小字。而那上司更是没能等到再见“神仙”。因为待到徐福再来时,此处已是秦国囊中之物了。

赵国边境有一神仙人物出没的传闻很快散播开来,与那秦国都尉的消息一起到处传着……

但他们哪里知道,那被描述得恍如夜叉的秦国都尉,也正是被他们一脸尊崇提起的神仙人物呢?

·

赵国边境将那神仙之事编成歌曲时,徐福等人已经踏上秦国的土地了。

徐福可不知有人在赵国边境塑了一尊石像,上书:仙人徐氏。

徐福在马车上睡了许久,醒来时,便刚巧到了一城镇之中。他们下了马车,到酒楼中去用饭食。刚进酒楼,徐福那模样又吸引来了不少的目光。周围难免有些脸红羞涩,朝他望来的女子。倒是令徐福陡然想起了小镇上的蔚娘,还有蜀地中的凤姑娘。如今突然想起,倒像是多年前发生的事一样。

不知不觉,时间飞逝倒是如此之快了。

徐福慢腾腾地摆弄着面前的食物,脑子里的思绪不自觉地又飘远了。

也不知嬴政这条征途,要到秦王政多少年,才会停止下来。

瞧上去,似乎他还要同嬴政一起度过无数年呢。徐福搁下手中的筷子。也不知那时他们可会觉得厌烦?他要不要多在六国之事上掺合几分,好早日坐上国师之位?免得等他与嬴政相看两相厌时,那他定然是没机会做国师了。那岂不是可惜他一腔努力,连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滋味,都还没尝一尝!

这边徐福已经在考虑未来散伙儿的事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那日的梦境终究影响了他几分。

而另一厢,嬴政却才刚刚发了脾气。

阏与、橑杨、邺城的战报都是当先送到了嬴政的跟前,而徐福在个中出了多少力,吃了多少苦头,嬴政一概不知。还是又过了两日,嬴政才收到消息,得知龙阳君、徐福先后失踪,徐福被赵军拿作人质,王翦硬要攻城,弃徐福性命于不顾。

这消息并非嬴政手下传来,也并非王翦身边的人传来,而是军中与王翦不太对付的人报上来的,嬴政初听时,当即震怒,差点生生折断手中的竹简。

王翦怎敢?!

徐福可是救了他的性命!

不过随即嬴政就冷静了下来,他与王翦君臣相交已久,他熟知王翦的性子,再细细一思量,王翦当时应当是更以攻城为重,他也不过是为了不辜负自己的信任,顺利夺下橑杨。

王翦是定然无法迁怒的。

但嬴政心中还是涌着一股沉甸甸的担忧和怒气,这股气不顺,嬴政自然难免摔些东西,当场宣泄一番胸中不快。而这还不够,他又携剑出去,在殿外舞起剑来。宫人们见王上气势汹汹,剑剑狠戾,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全都规规矩矩立于一旁,只暗自祈祷,徐奉常怎的还不快些回来呀?

扶苏原本还欲上前来请教嬴政,乍一见父王如此模样,顿时把话都全咽回去了,默默地便走开了。

从郑妃走后,扶苏便很少走到父王的后宫去了,只是今日却稀里糊涂地走了过去,还正巧撞见了父王的几名姬妾。

秦王后宫除却扶苏、胡亥外,竟是再无子嗣,胡亥如今年纪小,日日被拘在偏殿之中,鲜少出来,何况这些姬妾从前便十分厌恶胡姬,自然对胡亥也不怎么喜欢得起来。扶苏就不一样了,她们对郑妃没有什么恶感,如今见了长公子扶苏,生得一副好模样,免不了心生几分柔意,当即便招手将扶苏叫过去了。

若论起地位,扶苏的地位肯定是比她们都要高出一截的,但是往日里郑妃与这些姬妾相处都还不错,扶苏犹疑一阵,也就主动走上前去了。

“扶苏公子近日都学了什么呀?”

“扶苏公子可累着了么?”

“扶苏公子养得比从前要精神许多了呢……”

一群女人将他围在中间,开口就是叽叽喳喳,凑在一起,还真有些要命。

扶苏不得不出声打断他们,“夫人们可是有事?”

姬妾们这才打住了啰嗦的话,其中一模样温柔的女子,被推了出来,她犹豫了会儿,开口便道:“扶苏公子可曾听闻,王上要将我们送走的消息?”

扶苏一愣。

女子咬了咬唇,道:“罢了,是我们问的不对,扶苏公子年纪还小,哪里懂得这些?”

扶苏却摇了摇头,道:“我虽未听过,但我大抵知道父王为何要如此。”

“为何?”女子急急道,“可是因为那位徐先生?”

扶苏无奈道:“正是,不过如今他已是奉常了。”

奉常?一听也是个不小的官儿了。

女子恍惚了一阵,其余姬妾也跟着面面相觑起来,她们从前是当真没想过,王上会有一日倾慕上男子的。原本王上对她们也并不热络,她们那时只当王上是喜爱胡姬,便不肯再与其他女人一同。那胡姬手段实在阴毒,姬妾们也懒得与她作对,因而倒也少有争宠之事。可如今胡姬都没了,胡亥都已经快要两岁了,王上为何还不肯同她们一起呢?渐渐地,姬妾们也回味过来了。

尤其是赵高亲自到了后宫中,传达王令,道,若她们要离宫,那王上会为她们备些财物,若她们要留下,那在王宫之中,自然也不会亏待了她们。

但是赵高那话中隐隐透着一股味道,日后她们是不可能与王上孕育子嗣了。

其中有的女子原是属于吕不韦或者嫪毐的人,身后的人倒塌,她们原本也只能倚靠嬴政了,这部分人倒是觉得留在宫中没什么不好的,整日里有人伺候着,用好的饭食,穿好的衣服,可以好好打扮来取悦自己,闲着无事可以约好姐妹走走,缺了什么只管说便是。与从前那朝不保夕,还要遭受威胁的生活相比,她们倒是觉得,哪怕没有王上疼爱,那也无所谓。

她们若是安分些,说不定家人也能得个好的待遇。

她们只是不能出宫而已。但王宫如此之大,她们四处走走逛逛,倒也不觉得难受了。

而有部分被他国送来的,嬴政自然不会放她们走,倒不是他狠毒,只是如今摆明了秦国要把其它六国撂倒了,把这些六国女子放出去,说不得便会成为什么隐患。

还有几名女子,或是大臣进献,或是嬴政自己带进宫中来的,她们年轻貌美,也不甘就此耗费大好年华在宫中,一阵不甘之后,便爽快地从赵高处领了钱,由马车拉着低调送出宫去了。日后或许自己过活,或许另觅夫君。

如今这些围住扶苏的姬妾,自然是留下来的。

扶苏听女子三言两语讲述完过程后,都有些微微发愣。他的父王,当真……能做到这等地步?那是他的父王?!

“扶苏公子,那徐先生……不,徐奉常,可是真与王上……有了情意?”女子又问了一遍。

扶苏暗道,是父王对老师有了情意啊,他琢磨着,老师不大像是对父王有情意的样子呢。这些话都只是不动声色地在扶苏心底过了一遍,扶苏面上沉着,点头道:“是如此。”

姬妾们齐齐叹了口气,“……看来今后是生不出扶苏公子这样乖巧的孩子了。”

一女子道:“生不出也好,我瞧公子母亲生下公子时,可将我们吓得够呛。那血水呀,都是一盆一盆往外接的……还有那胡姬拼了命地生下胡亥公子,却是连命都丢了……多不划算。”

扶苏心中微微一揪,不由得想到了远走他乡的郑妃。不过扶苏面上实在半分情绪也没露出来,倒是将徐福平日里端着的模样,学了个十成十。

“左右我是不敢生的。”那女子如此说道。

旁的女子被这么一说,倒也想明白过来,道:“可不是么,咱们不生孩子也好呀,咱们日后也不需要孩子来侍奉咱们。”只要秦王在一天,她们自然便有人来伺候。若是秦王死了,那她们估计也享受得差不多了,横竖死活都无所谓了。

“那夫人们都不拿钱出宫吗?”扶苏不由得问道。

能获得自由,她们不是也应当同母亲一样,高兴地离去吗?

但她们却摇了摇头,道:“我们出去做什么?在宫中习惯了,出去难不成还要去做粗活养自己?还是在宫中舒适。”

有女子掩唇笑道:“就当做自己未嫁一样,日日与闺阁女儿一同闲散度日,倒是比旁人舒适多了。”她眨了眨眼,冲扶苏道:“何况,王上后宫中也总是要留人的,不然秦国上下该要疑心王上了。”

扶苏暗道,父王恐怕还未必在乎这个。

父王若是在乎名声,那便不会背着好战残暴之名,也要一统天下了!

众姬妾也不知是忽地想到了一声,她们顿了顿,突地齐齐一叹气,道:“可惜了,徐奉常生得那般好相貌呢……”

扶苏:…………

扶苏默默地挪动小短腿儿,从女子温软的怀中挣脱出来,“诸位夫人,扶苏该去读书了。”

“去吧。”姬妾们一挥手,转头倒是好似没有忧虑般的,又聊起了那个香粉这个口脂……

扶苏暗道,父王,今日扶苏可什么也没听见。然后他迈动小短腿儿,加快了脚步。还是离她们远远的吧……

·

入秋天气渐凉,身上衣物单薄,总归不是个事儿,桑中驾着马车一路狂奔。过个岔口的时候,徐福突然一掀车帘,道:“等等。”

桑中立刻拉住了马儿。

马车恰好停在那岔口。徐福朝着岔口那方看了一眼。若是从这边走,便能往蜀地而去。徐福还真有几分想要瞧瞧,如今那都江堰恢复成何等模样了。不过一阵秋风吹来,徐福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他就默默地放下了车帘。

他总觉得离宫时,嬴政不嘱咐他多带上几件衣袍,多带上些厚的衣袍和被子,那都是有预谋的!

瞧瞧,如今他屈服给了谁?

他天不怕地不怕,他屈服给了秋风!

妈蛋,回咸阳!

徐福冷着一张脸,“走吧。”

还什么怀一下旧的心情,全特么被飒飒秋风吹散了!

桑中和蒹葭都摸不透徐福心里想的什么,桑中卖力地驾着车,马车很快便又狂奔起来,只是蒹葭慢慢的、慢慢的,脸上还带出了几分愁绪来。徐福敏锐地察觉到了他脸上的神色变化,或许蒹葭自己还不一定注意到了呢。

小小年纪,忧愁的什么?

徐福却不想想,其实他比起蒹葭也大不了多少,两人谁都莫笑谁。

离开橑杨后,他们在路上差不多走了一个来月,抵达咸阳城的时候,徐福忍不住撩起了车帘,他的手指轻轻攥住车帘,手指泛着青白色,透着一股凉意。

原本咸阳城对于他来说,就不过是一座城池罢了,但是这次却好像被赋予了不同的意味,马车一近,他甚至觉得自己都嗅到了咸阳城的味道。那是温暖的,熟悉的,令他觉得放松舒适的。好像也没错,毕竟在嬴政身旁的时候,许多事都不消他去操心了,嬴政便会自发为他处理了。他如今在奉常寺中也无人能再与他为难了,而在王宫之中,似乎吧……他还有那么点儿可以横着走的意思。

所以一接近这样的一座城池,他能不觉得放松舒适吗?

那一身仆仆风尘似乎顷刻间便褪了个一干二净。

嬴政并不知徐福已经回来了,他此时还在宫中,牢牢攥着手中的笔刀,惦记着徐福那一身单薄的衣袍,可会冷着冻着?当然,最令他咬牙切齿的是,徐小福是不是在外头玩儿得,都忘记咸阳这块儿地了?

早知道当初听人呈报消息上来,说徐福差点被作了人质,就应当直接令人将他送回来的。

那战场之上,不长眼的地方,果真不适合他!

嬴政心中越发不痛快,体内许久未纾解的欲望,此时更是蠢蠢欲动着,实在搅得他难受。嬴政的眸光沉了沉,眼眸里闪过一抹暗光,若是等徐福回来了,他定然先将人捆在那床榻上,好好操弄一番,叫他哭出声来才是!

但是现在人都不在跟前,可怜堂堂秦王,还要靠意淫过活。

嬴政合上手中竹简。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若是从前,他与徐福一起,日日一同用饭食,一同翻看竹简。倒是觉得时辰都不够用了,但如今不与徐福一起了,嬴政反倒觉得时辰多出不少来了,闹得他脑子里不自觉便蹦出了徐福的模样来。

行走坐立,挑眉垂目,抿唇浅笑。

一个个画面就跟被打散了统统倒进脑子里去了一般,都不受控制地,日夜骚扰着他的梦境。

思及梦境,嬴政的脸色隐隐有些难看。从前余毒未消时,他心底暗藏着的欲望便化作了夜夜春梦,后来将徐福拐到床上来了,倒是鲜少做梦了。毕竟身边就摆着活生生一美人,他还做梦做什么?只是久不成梦,偏偏那日他就做了个诡奇的梦。梦中场景十分单调,就一座宫殿,他坐在桌案前,而徐福神色漠然地跪坐在他跟前。

二人都是神色冷漠,甚至还透着几分木然。

他们谁也不开口说话,那静得诡异的气氛,一下子就让嬴政从梦中惊醒过来了。为这梦,他还不快了许久。不过随即想到,他做的梦可不像徐福那样,做什么梦便灵验什么。想来应当是不用放在心上的。于是嬴政这才慢慢将那日的梦忘到脑后去了。

但是徐福久久不归,他就总免不了想到那梦中的画面,不同于旖旎的味道,反倒沉重得像是揪住了人心一般。

嬴政命人送来食物,将脑子里的念头摒弃开。

不一会儿食物送上来了,嬴政低头一看。

嗬,全是徐福爱吃的!

嬴政顿时觉得心中说不出的憋闷,就好似全王宫都跟他一块儿在想徐福一样。那是寡人的人,轮得到你们想吗?嬴政搁下食物,起身顿了顿,迟疑道:“去偏殿。”

内侍忙伺候着嬴政出门,只是他们去了扶苏公子的偏殿,却扑了个空。嬴政顿时脸色更不好了。他去找儿子,儿子竟然还不在?

一旁的宫女忙道:“王上,扶苏公子或许是在胡亥公子那里呢。”

“胡亥那里?”嬴政微微皱眉,“他们日日都会一起吗?”

宫女低头道:“回王上,扶苏公子对胡亥公子极好,每日都会过去瞧一瞧。”

嬴政觉得心里稍微有些怪异,不过他倒也没多想,只当是扶苏年纪小,难得有个胡亥陪着,何况胡亥刚生下来不久,扶苏便是抱过他的,说起来或许是要亲厚一些。不过由于对吕不韦和胡姬的恶感,嬴政始终都记着,若是有一日胡亥知晓自己的身世,他是否会遗传到胡姬的恶毒,遗传到吕不韦的野心?

嬴政掩下眼底的光。

不过现在胡亥是徐福的儿子了,以后胡亥只要不做出什么蠢事,扶苏应当也是会将他当个亲厚的弟弟,好好疼爱的。

正思考间,他就已经迈进胡亥的偏殿来了,胡亥的屋子里倒是暖和,才刚踏进门,嬴政就听见了胡亥咯咯笑的声音,嬴政又听见扶苏问:“老师,胡亥咬我。”

嗯?

嗯!

老师??!!

嬴政步履猛地一滞,连呼吸那一瞬间都变得轻了起来。

“王上?”身边的内侍也是涨红了脸,仿佛和嬴政一起憋着那股气,连说话声都是小心翼翼的。

那瞬间,嬴政心底闪过了无数个念头。徐福何时回来的?竟然不通知寡人?好大的胆子!徐福一回宫怎么就进了偏殿,明明是寡人的人,却偏偏不着家!待寡人将他带回寝宫去,一定要好好教训一番……

一面想着如何惩罚徐福,嬴政一面走了进去,然后便见胡亥趴在厚厚的毯子上,拽着扶苏的衣角……擦口水。

而徐福竟然露出了罕见的浅淡笑容来,总有宫女不自觉地红了红脸。倒不是她们多么喜欢徐福,只是美好的外表,免不了令人瞧着也觉欢喜。嬴政倒也知晓这一点,所以只是冷冷地扫那些宫女一眼,倒也不出声斥责她们。这些宫中的女孩儿,可都是个个聪明人物,哪里当真会喜欢上不该喜欢的人呢。

嬴政的目光落回到徐福的身上去。

徐福只留了个背影给他,一身单薄的模样。嬴政不由得微微皱眉,脱下身上衣袍,跨步上前直接将徐福兜头罩在了里面。嬴政身形比徐福高出了不知道多少,宽大的衣袍一罩下来,徐福就被笼在里头了,一身热烘烘的感觉。徐福一怔,抬手将衣袍掀开,露出脸来,他仰头一看,正好瞧见嬴政那坚毅的下巴。

嬴政伸手将他拦腰勾了起来,徐福坐得有些腿麻,被那么一勾,自然就不自觉地跟着起来了,顺顺当当地靠在了他的胸膛前。原本徐福是不觉得有什么的,毕竟周围一干宫人都习惯他们随时随地秀恩爱了嘛,但是今日,扶苏和胡亥都抬头望着他们,双目澄澈,黑黝黝的,黑葡萄一般。

徐福被盯得有些不自在,总觉得教坏了小孩儿。

他正要开口打破这凝滞的气氛时,扶苏突地站起身来,道:“老师走之前交予扶苏的竹简,扶苏已经翻阅完了,扶苏这便取来还给老师。”

徐福点了点头,看着扶苏迅速带了宫人跨出殿去了。

见扶苏走了,胡亥瘪了瘪嘴,于是调转方向抱住了徐福的腿,“糊!糊!”他激动地叫。

徐福不自觉地挑了挑眉。这么大的小孩儿,能有什么记忆?但偏偏胡亥就是记住他了,虽然这个发音还是那么的不标准,不过总让徐福有一种奇妙的感觉,无形之中,第一次正儿八经地有了,为人父的感觉。

徐福一抬手,指向嬴政,“他是谁?”

嬴政很努力地让自己配合徐福一点,脸上的表情不要那么冷漠僵硬,尽量地……柔和……

然后他看见胡亥冲他翻了个白眼,还啪叽翻了个身,用屁股对着嬴政了。

徐福:“……”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真的好想笑,但是不行,他要憋住。

宫人们都低着头,倒也没机会瞧见徐福那面部都快忍得抽搐了的模样。而徐福背对着嬴政,嬴政自然也没能瞧见,他此时都快怒发冲冠了,恨不得将胡亥那小崽子提溜起来,让他好好认一认自己是谁。

扶苏简直就是个救场小能手,正好此时他就抱着书简进来了,他疑惑地环视了一圈,“父王?怎的都不说话了?”

嬴政唇角下抿,透出他的不悦来,“无事。”

扶苏知道肯定不会是无事,不过碍于老师在跟前么,父王定然是说无事了。

扶苏将手中的书简双手交还于徐福,不得不说扶苏这样的恭敬好学生,徐福还是很受用的。徐福神色温和了一些,将那书简接过来,一抖开,里面却掉下一块布绢来。徐福看着掉在地上的布绢,总觉得越瞧越眼熟,忽然……他心中有了个不好的预感。

他装作若无其事地将那布绢拾起来,摊开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