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八一卦

大秦国师 故筝 8343 字 3个月前

徐福和郑妃几乎是同时惊了一跳,一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徐福有一种在背后说人坏话,然后被人抓了个现行的羞耻感。而轮到郑妃这里就是结结实实的惊悚了,她不知道嬴政方才听见了多少,她身体僵直地坐在那里,动也不敢动,甚至忘记了按照规矩,她应当起身迎接王上的。

嬴政走近来,面色冷然,看不出是喜是怒。

但他仅仅只是站在徐福的身侧,就已经令人生畏了。

“不是有话要与寡人说吗?如今寡人在此,为何反倒闭口不言了?”嬴政低头看向郑妃,郑妃这才惊觉自己失了仪态,忙站起身来,讷讷道:“王上……”

事关男人尊严,不管今日郑妃说与不说,秦始皇定然会心中积火。

“初时,寡人以为,郑妃的愿望乃是希望扶苏将来能担大任。如今瞧来,郑妃的愿望并不是如此啊……”难得见到一向冷静聪慧的郑妃,做出这副模样来,嬴政心中不快更甚,不由得将声音压得更为低沉。

徐福心下一动,他方才什么都听见了?

郑妃的身子微微战栗,她忍不住咬了咬唇。

瞧上去方寸大乱的模样,越发将她的心思暴露无遗。

嬴政的耐心消耗殆尽,面色一冷,沉声问道:“那个人是谁?郑妃不愿留于王宫,多年隐忍不发,却唯独此时才急于离去。那人是什么时候进了宫中,与郑妃见了一面吗?”话到此处,嬴政的声音已经十分冰冷了。

那人敢出入秦王宫,是将秦王宫当做摆设了吗?

嬴政不能忍受这样的挑衅。

果然是什么都听见了。徐福心中轻叹一声,出声道:“那人是尉缭?”徐福在王宫之中也就见了他这个陌生人,何况当时他与尉缭撞见时,郑妃走来,尉缭就匆匆离开。

无论怎么瞧都太过巧合了些。

郑妃连忙摇头,“不是。”

大约是她心中明了瞒也瞒不住了,这才逐渐冷静了下来,但她如今的口吻已经是坐实了她心属别的男人。徐福都不由得为她捏了一把汗。

嬴政比徐福要敏锐多了,他紧紧盯着郑妃的面容,冷声道:“不是尉缭,那也必然是尉缭认识的人。近来王宫之中,光明正大出入的便只有他。若是另有其人,那寡人少不得要追究一番,郑妃与那人有何谋划了。”能悄无声息地进入秦王宫,置嬴政的安危于何处?

不管对方是出于什么目的,都已经冒犯到嬴政了,而避免危险的最好方式,就是直接剁了那人。

郑妃脸色微微一白,“啪”的一声,跪了下去。

声音沉得徐福听在耳中都觉得有些疼。

“王上。”郑妃咬了咬唇,狠下心,托出实话来,“确有此人,但并非尉缭,而是尉缭所识之人,昔日我曾见过尉缭,不料于宫中碰见,一眼便认出了他……我这才……忍不住生出妄想来。”

郑妃的神色实在不像是在撒谎。

“来人,去将尉缭传来。”嬴政面上冰寒未退,转头高声将宫人叫了进来,扶苏忐忑不安地将头伸进来,想要看清殿内发生了什么事。他见宫人面色发白、行色匆匆,心顿时便沉了下去,他抬脚想要进殿,却被内侍拦住了。

内侍微微一笑,“扶苏公子此时还是不要进去为好。”

扶苏心中不详的预感更甚,但他又不敢强吵着要进去,若是惹怒嬴政,局面只会更加糟糕。

徐福往扶苏的方向瞥了一眼。

这还是头一次,徐福看见扶苏对着自己露出了求救的目光。

徐福递给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然后便将头转了回去,静静等待那尉缭的到来。而徐福这时也骤然反应过来,尉缭应当便是那与他“同门”的师兄,正牌的鬼谷弟子。

原来他早就与他费心要躲开的人见上面了!

徐福心中惊讶不已,却没能看见扶苏脸上露出更为担忧的神色来。

徐福哪里会想到,自己常年伪装成冷漠的眼神,难以转变成安抚的味道,于是他刚才自以为是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实际上却是个十分冷漠的眼神,扶苏看了一眼,心就顿时凉了。

被派出去的内侍,终于将尉缭领了过来。

尉缭神色冷漠,大步跨进殿来,他朝嬴政简单行了礼,然后直起身子,便看见了嬴政两侧的徐福及郑妃,尉缭不由得皱了皱眉,问道:“王上唤我前来可是有何事?”

嬴政的脸色却是比他更为冷硬,他并未与尉缭说话,而是对郑妃道:“如今尉缭已在此,你便将方才的话,再说一次,寡人便要看看,事实是否当真如此。”

徐福也不由得抬头去打量尉缭脸上的表情。

尉缭面色冷漠,模样沉稳,看不出丝毫的破绽,的确不太像是郑妃心中的那人,若他真是的话,到了秦王跟前,怎么还能维持住与他无关的冷静姿态?除非是他的演技实在太好。

郑妃的身体又战栗了起来,她好半天才稳住了情绪,低声道:“王上,这样的话……我如何……如何再能复述一遍……”

嬴政冷漠地看着她,“那你便告诉尉缭,你心中所愿,究竟是什么。寡人也在此听着。”

郑妃又重重地咬了咬唇,这才吐出一口气,对着尉缭道:“不知尉缭先生可还记得我……”

尉缭倒也不隐藏,大大方方在嬴政跟前点了头,“记得。昔日游历郑国,与郑妃有过几面之缘。”后面半句听上去更像是解释给嬴政听的。

“我自入秦宫以来,心中有一愿望,我日夜因这个难以达成的愿望,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或许是因为见到了尉缭的缘故,郑妃脸上的表情不再紧绷着了,她脸上飞快地闪过似哭似笑的神色,“尉缭先生可知,我心中挂念姜游……”

尉缭不自觉地朝嬴政看了一眼,随后不待郑妃说完,便打断了她,“郑妃此时提起他来,是何用意?”

徐福暗自皱眉。

瞧上去,这尉缭与郑妃并没有几分情谊啊,开口语气竟是如此生硬,半点不留情面。

徐福总觉得郑妃如今的境地有些堪忧。

而郑妃此时情绪微微激动,“尉缭先生,我心中思念……”

尉缭再度打断了她,“如今郑妃乃秦王姬妾,怎能贸然提起我这师兄?我师兄年纪已大,我离去时,便听闻他有娶妻之意,想必等回时,我那师兄已有妻儿了。”

郑妃脸上神色骤然就冷了,她收起目光,面色恢复到平静无波的状态,几乎也就是那样一瞬间的功夫,她便收拾起了所有的情绪,恢复成了从前的那个郑妃。

情绪变化之快,令徐福惊讶。

郑妃甚至连半分恍惚忧伤的表情都没有流露出来,便冷硬地回了尉缭一句,“原来如此,我知道了。”

“请尉缭先生出去。”嬴政冷声道。

尉缭也没有要多留的意思,只是走之前,他反倒还回过头来,深深地看了一眼徐福,徐福被这一眼看得有些莫名其妙。

尉缭来得快,走得也快,明显并不乐意掺合进这档事来。想来也不难理解,任何聪明人,都不会想要掺合进君王的家务事,因为一旦掺合进来,此后便可能成为毁灭自身的影子。试问,王室这些糟心的事,君王怎会乐意让别人知道呢?秦王对于任何冒犯他威严的人,都不会客气。

只是丢下了激动褪去的郑妃,这时她才不免露出了心灰意冷的表情。

“这便是你想要的结果了?”嬴政冷声问。

郑妃舔了舔干涩的唇,跪地求嬴政,“妾已活不长久了,如今王上身边已有心仪之人,求王上放妾出宫,安然死去。”

嬴政也不发怒,只单手抓着徐福的手腕,冷声问他:“如此看来,你是顾不上扶苏了。”

“扶苏原本就只有跟着王上,方能有未来。我从前护不住他,以后必然也护不好他,何况,将死之人,再无心力。”郑妃的神色冷漠,这时倒是极为理智了。

其实在徐福看来,郑妃并不会那么快就死,至少他半点征兆也没能从她的身上看见。不过,说来说去,他毕竟也并非大夫,怎么能看出人家究竟病了还是没病?徐福只是觉得有些可惜。虽然他不喜欢郑妃的性子,但郑妃是个聪明人,又是个无辜的人。如今秦始皇跟他私底下搅了一腿,回过头便要求小老婆洁身自好不能出墙,怎么瞧都怎么双标了些。

毕竟最好的处理方式,便莫过于郑妃去过她的生活,而他和秦始皇继续在一起,这样也算是不亏了郑妃,不管如何说,郑妃始终为秦始皇产下了扶苏,如果秦始皇处理此事太过双标,那岂不是就跟渣男一样儿的?

“那寡人再问你一句,扶苏是谁的儿子?”

郑妃坚定道:“自然是王上的!”

徐福心道,扶苏应当是没有错的,嬴政虽然子息微薄,但好歹总是有的。

嬴政这才从郑妃身上收回了目光,“谁让你来寻徐福的?”

“妾自己前来的,从前便听闻徐先生大名,所以才妄想能求徐先生帮助一二。”

嬴政冷笑一声,“也罢,寡人便给你一次机会,但此后你不是秦国夫人,又不是郑国王女,你要更名改姓,与那平民为伍,你也愿意吗?”嬴政自己都觉得有些惊奇,他更生气的并非郑妃心头所属,更多的反而是不高兴郑妃求到了徐福跟前来,令徐福难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