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四三卦(新年快乐修)

大秦国师 故筝 9167 字 4个月前

唯独一人胆大,径直走到了徐福面前来,微微躬腰问道:“徐太卜,不知王上选定了哪一日为吉日?”

徐福抬眼斜睨了他一眼,因为心情不愉,他的声音也平白冷了不少,“二十一日。”

面前的人正是与他打赌之人,原本徐福还记不住他的名字,不过苏邑留意此人之后,便在徐福耳边提起了他的名字。

他叫赵毅,家中与秦国王室有些渊源,不过这个渊源太过久远,赵毅也很难在秦王跟前得到青睐,靠着祖宗庇荫,他入了奉常寺,对于王柳之流甚为不屑,面对徐福,他心中又极为不服。王柳一倒,徐福正得意。所以在蜡祭之前,赵毅便迫不及待地跳出来了。

赵毅生得也算勉强能称作好相貌,他脸上的表情原本是极平淡的,只是在听见徐福口中吐出这四字之后,赵毅没能压住脸上的神色变化,登时就闪过了不忿之色。

他不甘心。那日王柳在厅中言辞激烈地与徐福对抗时,他将王柳的话都听入了耳中。王柳言语间暗指徐福颜色过人,以此换得秦王宠爱。赵毅上心过后,便愈想愈觉得是如此,不然以徐福年纪之轻,本领之弱,又怎能在背景不明的情况下,坐上太卜令的位置呢?照他看来,所依仗的不过是秦王宠爱罢了。

如今再看这个结果,赵毅顿觉一定是徐福背后动了手脚,或者秦王因徐福之故,连他的竹简看也没看一眼,便定下了日期。

徐福目光冷飕飕地打量着赵毅,他不急不缓,声音冷然地问道:“赵太卜似乎知道我选的吉日是何时?”

赵毅迎上徐福的目光,笑道:“二一非我所选,自然是徐太卜所选了。”

徐福收回了目光,不再言语。

如今赵毅的可能性最大,不管是从对奉常寺的熟悉程度,还是与看守人的关系,又或是作案动机上。但赵毅藏得真好,至少徐福没能从他身上发现什么不对劲。

问到结果,赵毅便转身离去了,等他一转过去,脸色便立刻沉了沉,心中的自然是对这个结果有所不满的。

其余人也早料到了这一幕,心中只当看个笑话。

从王柳一事,他们便知要对付徐福不易了,怎么偏偏还有人不自量力呢?

赵毅所选为二九日,与徐福相隔的时日并不长,一般人或许会觉得,时日如此接近,焉能辨出个谁好谁坏来?但在吉日测算之法上,莫说是不同的两天了,哪怕是紧挨着的两个时辰,吉与凶都可能是截然相反的。

若是徐福知道赵毅心中所想,一定忍不住大笑。

就这样的水平,也敢与他相比?

徐福在这个时代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他所学全是汇聚古人之精华,虽然有些方法与技巧已经渐渐遗失在历史长河中,但不可否认的是,在他那个时代,卜卦、求签、相面等等诸多算命的方式,已经进化到一个先进的地步了。

就好比他人只用龟甲占卜,他们如何测吉日呢?将这一月,每一天都拿来求一求祸福吉凶,便可知这一日究竟能否得用。速度自然慢了不少,稍有不慎,还容易出差错。

龟甲占卜这玩意儿本来就是少时灵,多时不灵。

再有灵气的东西,你求得多了,那灵气也就被消磨了。

徐福自有卜算吉日之法,他疯了才用龟甲来占卜。所以那日看似他在用龟甲占卜,实际只是在心中默默测算罢了。他很快便排除了不少凶日,之后再从吉日之中挑选最为合适的日子,既快捷,又稳妥。谁输谁赢,从那时起基本已经奠定。

这时有人送来了祭祀大礼服,乃是被选中的太卜、太史及太祝在蜡祭上所穿的衣袍,其中以太祝的祭祀服最为精致庄重。

自然又引来一番或艳羡或妒忌的目光。

其中以徐福和苏邑二人最拉仇恨。

徐福和苏邑都是后来新人,苏邑也就罢了,与众人都还处得不错,那徐福之前还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偏的又气质高洁,与他们格格不入,这样一个人物却是上升最快的,怎么能教人不妒忌呢?

当然,如果这些人知道,苏邑之所以也会被选上,也不过是徐福大笔一挥的事儿,他们肯定会连苏邑也一起嫉妒上。

抱大腿抱大腿,竟是真的被抱到了!

不过等了一会儿,众人便收起心中嫉妒了,甚至有的人心中还隐隐发笑。

那祭祀礼服,谁都发到手中了,怎么偏偏少了徐福的呢?这是漏了?还是徐福将被从蜡祭礼名单上除去了?

别说这些人了,就连苏邑脸色都微微变了,但他又不好在此时上前问徐福。万一真的出了纰漏,他此时上前去问,岂不是在徐福心上扎刀子吗?

徐福心中也掀起了惊疑狂潮,但他什么打击没受过?再坏也不会比昨夜的梦更可怕了,徐福面上表情淡淡,没有丝毫的撼动。

原本还想着看笑话的人,此时倒也不得不收起脸上的笑意。

不管他们如何不忿徐福坐上了太卜令的位置,单看徐福此时气度,他们便登时落后了一大截,如此嘲笑下去,还有何意义呢?

众人讪讪地对视一眼,各自归位。

而徐福则是在这个时候将那看守的人叫来了,本以为没戏可看的众人,心脏陡然又提了起来。徐太卜这是要动真格了?

看守的人到了之后,便跪倒在了徐福的脚边,若不是徐福神色太过冰冷,那人或许还会抱住徐福的腿求饶。

“徐太卜,此时确与我无关啊……”那人口中苦苦辩解道。

“你负责看守,你却失了职,且不说偷窃之人与你有没有关系,但你怎么能理直气壮说此事与你无关?”徐福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人,丝毫没有因为地方露出软弱求饶的一面,便立即心软。

因为常年算命,从某些方面来讲,徐福的思维是相对比较理智的,能令他同情心软的人或事,实在少之又少。

像看守人这样的,徐福并不觉得有何可同情的。

拿什么钱行什么事。

他在这个位置上,享秦国秩,那他便应该全力而为,履行自身职责,若没能履行,他当然也要担责任,真以为跪地求个饶便能免了?若是装装可怜即可得豁免,那岂不乱套?

“我……”那人被徐福堵得哑口无言。他只当徐福为表宽容大度,放他一马,只严令抓住那贼人来呢。

看守人顿时面露苦色,心中忐忑不安到了极点。

“将那日之事细细道来,你何时检查过,何时之前竹简还未失窃,何时之后你便发现竹简失窃,当时你在做什么?都一一讲清楚。”徐福声音冷硬。

看守人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目光东瞟一眼,西瞥一眼。

“那日……那日,入夜后,我便留守于奉常寺,丑时我曾检查一次,竹简尚在。寅时我去打了些水来,又检查一次,竹简仍在。卯时三刻时,竹简便、便不在了……”

“那时你在做什么?”

“……不、不慎睡着了。”看守人说着再度打了个哆嗦。

徐福冷冷地看向他,目光凌厉,“这还叫与你无关?若不是我态度严厉,你是不是便要随意糊弄过去了?”

看守人趴在地上,身子抖动,一句话也不敢再说。

“徐太卜饶我一次!那竹简我确实不知如何丢了啊!我要那竹简也没用……我……”

徐福打断了他,“你可有看见什么鬼祟之人?”

“没、没有。”

不等徐福开口再说话,苏邑已经上前,看上去精精瘦瘦的身体却是陡然爆发出一股力量,单手便轻松将那看守人拎着衣领提了起来,“有还是没有,可要谨慎着说。”

看守人精神绷到顶点,登时憋不住爆发出来,高声叫道:“你、你如此对我!实乃严刑逼供!”

苏邑手一松,将那看守人扔到地上来,其余人见状都是不自觉地一惊,仿佛自己也感受到了那一瞬间的生疼之感。

“他在撒谎。”苏邑语气肯定,“干脆送去牢狱一审便是。”

一听“牢狱”二字,看守人登时就慌了,脸上接连闪过无数情绪,慌乱、惊恐……

苏邑严厉逼问的时候,徐福也用目光悄然环视了一圈厅中众人。做贼必然是会心虚的,哪怕掩饰再好,也总会有破绽露出来,除非他的心理素质极强。

徐福正想着呢,就毫无收获地收回了目光。

那个“贼人”还当真心理素质极强啊!半点破绽也不露啊!

也怪不得能在奉常寺偷走竹简,算是有几分本事了。

“送牢狱。”徐福吐出三个字,随后便叫来人将看守抓了起来,押着往外走。

看守人彻底绷不住了,连忙喊,“不,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

徐福骨子里其实也有跟嬴政格外相似的地方,你把我惹火,你说要收场便能收场吗?别开玩笑了。逗着我玩儿也是要付出代价的。徐福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道:“拖出去。”那个拖字被他说得极为冰冷,其余人都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连笑话都有些不敢看了,生怕被徐福记恨上。

果然以后还是只能在心底损一损徐福了,哪怕是背地里说恐都不保险啊。徐福此人真不能得罪……真不能得罪……不能得罪啊!

苏邑从徐福身旁走过,低声道:“徐太卜放心,此时我定会继续留意。”

苏邑如此上心,徐福都有些惊讶,他虽然那样嘱咐苏邑,但他并未打算苏邑真的会对此事十分上心,毕竟交情算不得深厚,谁会将此事当做自己的事来时时挂心呢?

“那便多谢了。”徐福不得不又向人道了声谢。

那头看守人被送到牢狱报道之后,恰好嬴政派来查探的内侍与之接应上了,再一吩咐负责的官员,看守人这一遭是不好过了。那个贼人距离被揪出来也不远了。

像模像样地在看守人身上发作一番之后,徐福就离开了奉常寺。

那祭祀礼服怎么一回事,他还没弄清楚呢。